There shall be no pain...Horace Wells的笑气人生
本帖最后由 静默 于 2016-12-11 18:00 编辑2011年，夏末，美国康涅狄格州。
雨一直在下，天色昏暗，路面泥泞。穿过康涅狄格河上的大桥，驾车驶下91号公路，拐进Berlin Turnpike乡间村道，车流渐稀，路边树丛中一个并不起眼的入口，铁栅栏门无声的敞开着，两边是古旧的黄白色花岗石柱子。落下车窗，看到其中一根柱子上的青铜铭牌：Cedar Hill Cemetery
我兴奋的对坐在旁边打瞌睡的妻子说：到啦！醒醒！她用朦胧的睡眼扫了一下窗外，说：恭喜，你陪我逛一天Woodbury，我陪你逛美国的墓地，fair enough。是的，我飞越半个地球，从纽约一路驾车北上，就为了造访这片墓地。
因为在工作中经常会给害怕看牙的病患使用笑气，以缓解他们的恐惧和疼痛，我也在自己的牙医工作中添加了麻醉和镇静的成分，这种跨界整合，在此时代十分流行。出于对自己从事行业的一种执着和热爱，突然感觉的确有必要了解一下有关的历史知识和创始人物，正巧一位美国同行兼名医Stanely来华讲学，饭桌上我便提出了一连串问题，老爷子果然知识渊博的不得了，他说，咱们这行的祖师爷是鼎鼎大名的Horace Wells，第一个使用笑气拔牙的牙医，他死后，葬在康涅狄格州的某处，嗯，我也没去过，具体地方，忘了……
他忘了，但Wikipedia记得。
进入Cedar Hill Cemetery的大门，落叶飘零，寂静无声，一座小木桥下，突然传来阵阵蛙鸣，穿过茂密的树丛，眼前豁然开朗，一座座小山丘上，布满了各式各样的墓碑，哭泣的天使，孤零零的十字架，橙色的金字塔，盛开的野花。雨小了，天色略晴，四处光影婆娑，风中又好像传来悠扬的歌声。我放缓了车速，感觉踏入了另一个世界，这是一个沉睡者的世界……
可是，谁来告诉我，Horace Wells医生的墓碑是哪一个？
停下车，我俩在小雨中伫立，茫然无措。
……
1844年，美国康涅狄格州哈特福德。
对医生和病人来说，那是一个黑暗的时代，因为没有镇痛药物，当时的外科手术和牙科治疗，都是非常可怕和残忍的，有一些病人，因为惧怕手术疼痛，甚至选择死亡。
出生于哈特福德的29岁年轻牙医Horace Wells踌躇满志，但也常常困扰于如何解决病人拔牙时的疼痛问题。一天，在哈特福德的大街上，他看到一则海报，一个叫Colton的江湖术士要来做一个笑气的表演秀。当时，赶着大篷车游走在在美国四处，靠卖艺为生的江湖术士是人们的重要娱乐来源，他们不仅会展示一些稀奇古怪的动物和发育畸形的人体，也偶尔会做一些物理化学实验。
说起笑气，在当时属于上流社会的奢侈用品，在很多party、沙龙、搏击比赛中，人们吸入笑气，飘飘欲仙，开怀大笑，以此助兴。
寻常百姓接触笑气的机会不多，Wells兴冲冲的去看了Colton的笑气秀，让他惊讶的是，一个自愿参与表演的小伙子，在吸了笑气之后，竟然发了疯似的又笑又跳，满场飞奔，连把自己的腿磕破了都浑然不知。观众们都被小伙子逗乐了，但Wells却忽然想到，笑气如此神奇，是不是可以用来解决拔牙时的疼痛呢？
Colton
事不宜迟，第二天，Wells把Colton请到了自己的诊所，让Colton给自己吸了一大瓶子笑气，然后，按照计划，助手拿起钳子，把Wells的一颗坏牙拔掉了。不疼！真的不疼！Wells兴奋不已，太神奇了，随后，Wells接连在好几个病人的身上实验，都取得了非常满意的镇痛效果——他感觉到，自己似乎找到了打开无痛之门的钥匙。
积攒了一些成功的病例，信心满满的Wells，决定向学术界宣告自己的重大发现，第二年，他终于获得了机会，来到马萨诸塞州的首府波士顿进行笑气手术表演。表演地点，就是著名的麻省总医院的穹顶大厅（今天称为ether dome），来自美国各地的很多名医都来参观。Wells先请一位志愿者吸入笑气，然后拿起牙钳，开始拔牙手术，谁知，这位志愿者突然发出一阵惨叫，十分痛苦，手术失败了，在哄笑声中，Wells呆若木鸡。
一夜之间，Wells从著名牙医，变成了骗子、术士，声名狼藉，一个人如果失去了自己的名誉，也就意味着失去了一切。他开始郁郁寡欢，酗酒打架，不久，连牙科医生的职业也放弃了。1848年1月24日，在经历了无助、冷落、背叛、指责的苦痛之后，Wells在自己的寓所里，用一把剃须刀割破了腿上的动脉，饮恨自尽了。离开的时候，他刚满33岁。
然而在此之后，人们追求无痛的脚步并没有停歇，笑气、乙醚和局麻药物逐渐得到了更深入的研究和应用，麻醉学的诞生使复杂外科手术更为安全、舒适。今天，在美国的牙科诊所里，笑气已经是看牙的『标配』。
Wells医生荣于身后，1864年，美国牙科学会正式授予他『现代麻醉开创者』的荣誉，1870年，美国医学会也认可了他的成就，在家乡哈特福德Bushnell公园，他的雕像耸然屹立，成为了当地的名胜。今天看来，Wells手术表演失败的原因也刚好体现出笑气的特性之一。这种神奇的麻醉气体和这位年轻的牙医开了个痛苦的玩笑，而结果，却是如此的惨重。
……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放晴，阳光明媚，拂面微风，清脆鸟鸣，在Cedar Hill Cemetery中央，我如梦初醒，忽然看到，就在不远的一处草坪上，青翠环绕之间，仿佛是似曾相识的墓碑静静矗立。快步走过去，果真，Wells医生的墓碑正在这里！
心愿达成竟在一瞬间，就像有人指引一般找到他安睡之所，真是不可思议！我也只能相信是源自自己的一片执着与虔诚。在草坪上久坐，追忆，沉思，一个人短暂的一生，究竟能写下多少辉煌？又能承受几多苦痛？不禁潸然。
在Horace Wells医生的墓碑上，镌刻着如下字迹：I sleep to awakenI awaken to gloryand in heavenThere shall be no pain……
谨以此，纪念我的一次怀旧医学之旅
2016年9月10日于北京协和医院
作者：景泉来源：Painlessdental
开展一段时间笑气镇静了！向景老师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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