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青年麻醉论坛

标题: 医漂回忆录:民营医疗机构里的那些故事 [打印本页]

作者: 小九    时间: 2017-3-4 10:00
标题: 医漂回忆录:民营医疗机构里的那些故事
楼主,漂泊于民营医疗机构的麻醉医生一枚,工作几年后,从一个县城的二级医疗机构弃岸登舟,漂泊至今,到今天整整十年。海上这十年,先后就职于二级,三级,专科医疗机构;单位性质遍及蒲系,非蒲系,合资;业务类型涉及妇科,骨科和整形。一个偶然的念头,开了个公众号,新老同事欢聚一堂,反响不错,遂在众人撺掇下,借新青年一方宝地,写些文章,祭奠往昔。

民营医疗机构,作为医改大潮中的一叶扁舟,摇摇晃晃奋勇前行。形式灵活高效却也有不尽人意之处。既有可歌可泣的感人事迹,也有不为外人所知的心酸。有时候写一些事情的时候,经常感到提笔为难,投鼠忌器,毕竟很多事涉及到一些老朋友,老同事。

作者: 小九    时间: 2017-3-4 10:02
基层医生的故事

做公众号以来,得到了许多新老朋友的关爱。作为一个从基层下海的医务工作者,还是对那段生活充满了感情。总觉得应该给基层医生写些什么。

基层医生,是我国医务工作者中的一个群像。他们离老百姓生活最近,市井气息浓郁,学术追求不高。

他们也曾走进过医学院校,受过专业教育。他们中的很多人,技术不一定比那些大专家,大教授差,有些实用技法,甚至可能会让大佬们拍案叫绝。

他们有的可能初始学历比较低,有的可能是外语不太好,有的还可能是特殊时期的历史遗留,总之他们被遗忘或者自愿地留在了一二级医疗机构,一干就是很多年。

这些年,认识很多基层医务工作者,他们中不乏技术高超的,今天就先讲两个吧。

鬼斧神工的Z君

Z姓医生,二十多年前毕业于县卫生学校,毕业后分配到一个乡卫生院,助理医师考了两年,执业医师考了五年。二十五岁到县里进修,被二级医疗机构相中,从事普外至今。

Z君从业二十多年,连中级职称都不够,可Z君偏偏在老百姓常见病多发病这方面做出了经验。阑尾,胆囊,疝气这些手术在他那里简直是绝了,套用武侠小说的词,绝对是“已臻化境”!

比如阑尾切除吧,在他的台上,从没听到过 “解剖变异”,“粘连严重”这样的词。绝大多数的时候,都是打开切口,稍微一用劲,阑尾就自己跳出来了。

有时候没跳出来,他会用浓重的家乡音骂道,“TMD,长得跟别人不一样!”然后皱着眉头一翻两翻,“不正经的阑尾”还是能很快被他发现。

我记忆中就有一次,他摸了半天,啥也没摸着,然后抬头问我,“我往上切一切,病人不会跳起来吧?”我说不会。他把切口往上延长了一些,阑尾找到了,原来是高位变异。

即使遇着这种情况,那次手术也才用了一个半小时。

后来我出去进修,发现大医院的医生开胸,开脑袋,切瘤子,做脊柱真的挺牛逼,但是常见病和多发病真的不如我们这位Z君。

最直观的感受就是大医院的“不正经阑尾”怎么那么多?

鼓捣两个小时才找到个阑尾,结果还能从麦氏口切下来,转身愣说人家变异,自己也好意思……

还有人说,我们是大医院,疑难病例才来我们这里。

拉倒吧,阑尾这玩意儿,切开之前谁也不知道在不在常见位置。难不成病人生病,还知道自己长得跟别人不一样,得来大医院找你?

其实就是做得少,或者叫术业有专攻。Z君20年来,“切下来的阑尾可以摆个流水席席。(Z君原话)”

当然,他用过吻合器的次数,可能连一个巴掌都不够。

争分夺秒的T君

再后来的单位专做高速公路急救,病号长期是肝脾破裂,骨断筋折那种。

当时有个T姓大夫做肝脾破裂特别利索。打开肚子,找到破口,大手一掐,徒弟先缝两针把血止住,然后他松开手再仔细处理。整个手术下来两三个小时,输血八百毫升左右。

后来到了大医院,干这点活能把个麻醉折腾死,又是肝门阻断,又是纠酸补碱,本来自己的活都干不完,还得给他掐着时间。

大医院麻醉的要求也高,遇着这种重病号要求把常见急救药都抽一份备着。

------也就是教学医院学生多,要不然抽药这功夫,病人也得没了。

------当然这些抽好的药,最后大多数时候全扔了。

这样折腾下来,最后也得三四个小时,输血也是八百。

有一次和T君闲聊,老头说,“我当年就是个工农兵学员,毕业后给我扔在冀蒙交界那地广人稀的地方,也没出去学习过,等咱们的医生够了,我也去大医院学习学习,看看人家怎么干活。”

我连忙打岔,“您就别去了,别回头再让他们给你带坏了。”

作者: 小九    时间: 2017-3-4 10:03
执着与信念

原创 2017-03-01 虢小兀 医海浮漂



闲聊

最近回原来单位办事,顺便看一个普外科的朋友。我去的时候,正好他们科的护士在摆药,在一大堆液体里面,我一眼就看到了几组肠外营养。

这东西太显眼了,部头大,颜色也特别,在医院当过正经医生的都能一眼认出来。

然后就跟朋友聊了起来,“现在肠外还是这些玩意啊?”

他像看外星人一样打量了我两秒,“人需要的不就是这些么,脂肪乳,氨基酸,维他命。如果这都能变,那肯定是人类又进化了,估计咱们是赶不上了……”

听了他的话,我反而愣了,仔细一琢磨,还真是这么回事。人不就是三大营养物质,九大矿物元素,十八种α氨基酸么?可是为什么这两年,我总觉得营养物质远不止这些呢?

他看我呆住了,呵呵起来,“你小子在美容院呆傻了吧,基本功都忘啦?”

我这才缓过来,“这两年混美容,被商业包装都搞晕了。”我苦笑了一下,“现在这一组肠外多少钱,你能提多少?”

他“噗”的一声笑出声来,“基本没涨价,现在提成的事也不好说,这不是到处查吗?”他摇了摇头,“人家给也是给领导,咱分那一丁点儿,给就拿着,不给你也不能不用,毕竟是疾病所需。”

我点点头,打趣他,“这就是你们不懂营销了,同样这些玩意,分成小包装,作为细胞营养剂出售,一两毫升就够你一个月工资!”

他张大嘴巴看着我,有点不可思议,“你意思是每天输液管里浪费那点是我半年工资呗?”

我坏笑着,跟他使劲点了点头。然后跟他讲起了医院外的见闻。

畅谈

“你比如复方氨基酸吧,现在有一种疗法特别流行,通过负压、微针或者超声等手段,把含有几十种氨基酸的液体作为细胞营养剂弄到皮肤组织里边去,一次小两万。”

“稍等!微针注射我勉强理解,其他那些个什么方法,能进去吗?”他嘴巴已经快合不上了,“再先进的理论,也干不过天然屏障。我记得咱在学校学过,皮肤有十个层次,最外面的角化层更是软硬不吃。你那个什么负压超声之类的东西,就真能导进去?”

我轻轻摊开手,“哥们儿,观棋不语真君子~”我笑道“这还不是最夸张的,记得他们骨科经常往关节腔里打的那种东西不?”

“哦,你说玻璃酸钠吧?那东西挺贵呢。”

”我记得我走之前,国产的玻璃酸钠,一支一百四,十毫升。”我说“知道玻璃酸钠还叫啥不?”

“知道啊,玻璃酸钠又叫透明质酸啊。”

“对的。”我点点头,“把透明质酸的聚合链做长一点,一毫升能卖一万多。”

同事要崩溃了,“他凭什么卖这么贵,难道真有人买啊!”

“对啊,世界上什么东西最贵?不就是青春的容颜么?有人卖,怎么会担心没人买?”

“可是……可是……”这个口齿伶俐的家伙被我给整结巴了,“可是关键是有用吗?就说复方氨基酸吧,他能穿过皮肤已经是千难万险了,就算有一部分到达了组织间隙。要通过细胞膜进入细胞就更难,在没有能量,没有载体的情况下,可能性几乎是0。”

“跟你说了半天,你还是没开窍。胶原蛋白,分子量更大吧,不是照样有人宣称能进入细胞么?”我接着说,“求美的人,她并不懂这些医学知识,他认为细胞就像自己一样,缺什么就得喂什么。他是不会考虑细胞自己有没有能力吃掉这些东西的。只要是细胞固有的成分,理论上都应该补充,对吧?”

他有点明白了,点了点头。我继续说,“细胞获得营养的正常途径是人吃进去,消化完了,随着血液按需分配到身体各处。可是这样的话,除了熟食店,别人还怎么赚钱?”

他使劲点点头,示意我继续说下去“但是如果你告诉他,现在可以抄近道,直接补充到所需的部位,这生意不就来了?两毫升玻璃酸钠,顶你这好几车液体的钱!”

“那你们不怕病人发现没有效果,找你们啊?”

“怎么会没有效果呢?”我都快笑出来了,“就算不注射,不导入,直接抹在皮肤上,也不可能没效果啊!就说脂肪乳吧,抹在脸上会润滑吧?再比如蛋白,你就算抹个鸡蛋清,也会感觉到皮肤发紧发亮,这不都是作用吗……”

他的鼻子已经被气歪了“你这是化妆品的原理?说什么医疗美容?”

“当然是医疗美容,这些大分子物质是我们给你打到组织里边去的,至少能起到填充的作用。如果能激起局部的免疫反应,改善皮肤的生理状态也是一定的。”我有点自信了,继续说,“虽然实际的原理可能跟商业包装的有所偏差,但是改善作用肯定还是有的,对于一些人来说,这种改善可能还很大!”

到现在,他才恍然大悟,“原来外面的世界如此精彩!

感慨

其实,我一直觉得医生真的是世界上最善良的人,现在医患关系这么僵,到门诊一看,那些病人一个个都想吃人的感觉。可医生还是一心一意为他们着想。

当你订了别人一份餐,还要被收外送费的时候,医生却在因为合理使用一支药提了几块钱,而备受各界责难。

以医生的学识,随便动动心思,都完全不需要这么没有尊严的生活。但是他们为什么一直坚持着,不论你如何非议,如何责难。甚至,面对着锋利的匕首,他们还是无怨无悔!

为的不就是那份执着,那份信念么?

曾经我的微信还是qq里边,突然跳出了个陌生人,上来就问,“要打胎药么?”

我问他多少钱,他说500包邮。

我问他是米菲米索么?他说对。

然后我告诉他我是学医的,他说自己曾经也是,只是放弃了理想。

而医生呢?为了不影响你以后怀孕,给你做人流手术,还是无痛的,能挣几个钱?

同样是学过医,放弃了执着与信念,抛弃了良知与牵绊,居然可以是这么多!

所以,请善待医务工作者吧,不要让这个世界变得赤裸裸的时候,才发现原来天使曾经就在身边。

作者: 小九    时间: 2017-3-4 10:06
关于人工流产的那些往事
送走了忙忙叨叨的二月,迎来了崭新的三月,刚才一个妹妹突然说自己姨妈还没来,我们一帮人跟着起哄,是不是好事来了,但是偷偷帮她算下日子,还不好说。
半个月前的情人节,一个从事互联网药品配送的朋友一上午被收货人拒收了N单,因为配送的都是计生用品。
或是出于恶搞,或是真要表白,套套已经成为一种新的节日礼物。想到这里,突然有了灵感,今天就说说情人节的节后综合征吧。
情人节节后综合征 好发于每年的三月底四月初,平均发病峰值在情人节过后第四十二天,主要表现为恶心呕吐,乏力倦怠,月经紊乱,早期多伴有明显的恐惧焦虑等精神症状。
老司机可能已经看出来了,这个综合征并不是一种疾病,而是怀孕。所以,刚才说的那个送套套的新民俗绝对是社会正能量。
那么今天就讲几个关于流产患者的故事吧。
记得那是大学入学的那一年,学院领导给新生进行安全教育,说起了学校的一件旧事。
九十年代初,我校中医学院的一对情侣在同居期间闹出了人命,那个年代,人们的安全意识并没有现在这么强,性观念也没有现在这么开放。好在两个人都是学医的,自己偷偷配了点药把娃娃打了下来。
时间就在磨人的等待中逝去了,第二个月那位师姐的姨妈还是没有来,但是因为亲眼看到了排出来的妊娠组织,他们觉得没来就没来吧,可能是身体还没有恢复,或许过几天就来了。
人总是往好处想,她没有想到病魔已经离她越来越近。
药物流产最常见的后遗症是继发不孕,但是这么幸运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在这位师姐的头上。
在停经半年左右的时候,生殖道终于出血了,可是谁也没想到这次来的不是姨妈,而是姨姥姥。
妊娠相关的恶心肿瘤------绒癌正好砸中了她!发现的时候已经错过了化疗的机会。
毕业前夕,她在校附属医院失去了自己的子宫,两个月后她失去了自己的男友。
有人说,大学毕业证是双证一体的,既是毕业证也是离婚证。这或许是当代最严肃的笑话,可是有过这样经历的人又少么?
工作后,我们科定期出麻醉门诊,接触最多的是两类门诊手术,一是无痛胃肠镜,一是无痛人工流产。他们背后的故事更是让人啼笑皆非。
县城里某著名妇产科医生,发现自己的女儿肚子越来越大,却一直认为孩子是胖了。直到有一天他带女儿去单位,被她的同事看出了端倪。
同事不敢贸然胡说,只是对她说,你女儿这不像是胖啊,不行去照个B超吧,别是肚子里长东西了。
他转身带着姑娘就去了B超室,当她在荧幕上看到自己外孙的脸的时候,她彻底惊呆了。她感觉那不是她的外孙,那分明就是吞噬了她十几年希望的小恶魔。
或许是感觉在自己单位帮女儿引产实在是不好意思,或许他自己也无法面对即将结束的生命。
在一个下班后的夜幕掩护下,由她的好姐妹,我院妇科的一名医生帮他结束了这场噩梦,孩子下来的时候已经成型,五官清晰可辨。
我麻醉过最小的流产患者只有13岁,她自己都没有搞清楚怎么回事就怀孕了。
当两个孩子的家长把她送进手术室的时候,她甚至都不知道害怕,当她站在产床旁边的时候,也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
直到计生主任让她脱掉裤子,她才有点缓过神来。
她捏着衣角小声问:“做这个还要脱裤子?”
计生主任已经有些不耐烦,“那当然了!从哪儿进去就得从哪儿掏出来!”
我已经忘记了当时那个气氛,只记得很安静,很匆匆......
世界总是阴错阳差,隔三差五怀孕,一年做掉五六个的老队员有,盼星星盼月亮,数着日子同房却屡屡失望的也有。
多年以后,很多内膜不理想的不孕症患者病历里都能看到反复多次进行人工流产的病史。
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常在河边走,你就是把鞋揣在怀里,也可能摔一跤打湿了。
预支的快乐总有偿还的时刻。对于这些人,作为一个医务工作者实在不能说什么。
最后,再说一个想保却总也保不住的例子。
我给她做流产那年,她三十六岁,怀孕已经四个多月,丈夫陪着来的。
两口子结婚十几年,膝下无子,却反复人流,着实让人摸不清头脑。
麻药推进去了,病人进入了梦乡。我跟妇科医生聊起了这个问题。
妇科医生不无同情地告诉我,她是个妊娠剧吐患者,几次流产都是因为这个。
吃过中药,打过疫苗,西药片更是不知吃了不少。
然并卵,曾经吐到站不起来,输着液继续吐,每次都是他丈夫终于看不下去了,鼓励他把孩子拿掉。
在场已经麻木的医护人员无不为之动容,人家这才叫真爱!
亲爱的姑娘们,若干年后,当你找到真爱,你会不会问自己,当年跟我走过一个个情人节的为什么不是他?

作者: phxiu    时间: 2017-3-4 11:31
绝妙好文,先点一个赞
作者: 510611429    时间: 2017-3-5 00:23
老师,感谢,希望继续分享。

作者: 小九    时间: 2017-3-5 13:15

最近我加入的一个微信群里杀出一只妖精,时常发一些92版白蛇传(《新白娘子传奇》)的截图作为表情。毋庸置疑,这是一部经典,许仙和白蛇夫妇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在这一版的演绎下,达到了一个难以逾越的高度。
近些年也会偶尔回看几眼,越来越觉得这不只是一部浪漫主义的爱情故事,更是一部现实主义十足的讽刺文学。许仙的职业经历恰恰就是现代某些神医成名的缩影。

许仙,本是一个社会闲散青年,县刑警队长的小舅子。功名无望之际拖关系找门子,进入一家药铺当学徒。搁现在来说,这应该是属于成人教育或者师承确有专长这种。
要是一般青年,一定对这样一个来之不易的受教育机会倍加珍惜。可是许大官人并不是这样,入学没多久,刚刚学了些十八反十九畏的药学皮毛,便害起了相思病,接下来翘课,把妹,结婚,还稀里糊涂加入了盗窃团伙。成教还没毕业,就卷入一场刑狱诉讼。
可就是这个读了一半的成教学历,成了他以后在医疗界经营事业的第一个资本。这就是人造神医的第一步学历造假。

剧情进一步推进,许大官人因盗窃国家财物罪被发配苏州。不得不说,宋室南迁给了许官人一个翻身的机会,当时若不是长江以北已被女真人占领,他这样的重罪发配到黑龙江这样的苦寒之地也是非常正常的。
所以他被从杭州发配到苏州,真的是沾了历史的光,南宋国土面积狭小,发配了半天,愣是没跳出“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这一亩三分地。
在苏州,许大夫做了几件大事。第一件事就是有一年苏州闹瘟疫,他在经纪人白素贞的巧妙安排下,窃取他人科研成果,利用别人的成药组方生产了神药“保安丸”,并以此挽救了一场瘟疫。一时间许大夫成了声名远播,慈心济世的典范。但此时的他,应该还没有加入神医的队伍。
多方剽窃他人科研成果为自己所用,许大夫成功完成人造神医的第二步。

接下来又发生了一件大事,苏州市长夫人双胎难产,危在旦夕,许大夫再次根据经纪人的巧妙安排,化解了这个高干家庭的一场厄运,母子均安。到了此时,无学历,无资历的许大夫终于攀上了名人高干这条线,想不火都有点难了。
自古同行是冤家,一个乡村速成神医的崛起,深深刺痛了其他医务工作者的心,于是一个阴谋被酝酿了出来。同行把一个急危重症患者送到了他家,想让他陷入一场医疗事故。但是对手显然没有想到许大夫家是非常有关系的,天堂地狱人间都有自己的人脉。急危重症患者不但被成功救治,反而帮着许大夫把神医这个头衔坐实了。
发挥团队力量,大力炒作核心成员,产生轰动效应,许大夫完成了人造神医的第三步。

苏州市长大悦,“在我的英明领导下,我市医药卫生事业捷报频传,许仙许大夫作为一颗闪亮的新星,成功攻克了鹤顶红无人能解的课题,并发表论文若干篇,获得我市科技进步二等奖。”
苏州市长一边在个人的年终总结上大书特书,一边不忘继续发掘并深入报道许大夫的先进事迹。那个时候,如果有个感动南宋十大人物的海选,许大夫铁定能够入围。
最后一番民意调研,市长大笔一挥,许仙这样一个学历造假,病例造假的山沟神医速成班肄业生,愣是坐上了苏州市医学会会长的位子。
攀附权贵,步入仕途,许仙完成了人造神医的第四步。

紧接着,国务院总理梁太师中风病重,许大夫受从业地点卫生行政部门的推荐,赴京为总理医治。这一场病看的波澜壮阔,甚至又一次引发刑狱诉讼,全国各大媒体争相报道。
无论内幕多么肮脏龌龊,媒体和喉舌紧抓主线,深入报道,“总理病危,群医束手,青年医生许仙临危受命,不计个人恩怨,妙手施治,为国家保住了栋梁之才。”
借着有公共事件,反复在媒体上炒作,这是神医诞生的必经之路。
至此,许大夫彻底修完了山沟神医速成班的全部课程,从一个赤脚医生变成了全国知名专家。

接下来,他一方面继续炒作,不断赠医施药,另一方面又加紧轰动病案的发掘整理工作,成功挽救地方富绅张员外公子的尸厥之症。到此,许大夫终于走上人生的巅峰。
然而,假的终究是假的,许神医的经纪人白素贞终于还是东窗事发了,被判二十年有期徒刑。处在巅峰期的许神医痛失臂膀,自知独立难支。关键时刻,急流勇退,保住了自己的晚节。

回顾近年来涌现出来的诸多神医,几乎都是许大夫这个路子,先伪造一个学历或者出身,有的自称是医学世家,有的自称某某大学毕业,最不济的也要说自己上山下乡时跟民间神医学了几招。还有那实在编不出来的,弄个旅游签证出国呆两天,回头就敢说自己学成归来。
之后他们在一些类似头疼脑热的寻常病例里寻找闪光点和不同之处,深入发掘整理,理论化,学术化,甚至直接请人帮着发表论文和专著。同时动用一切手段宣传,在微博,微信等阵地不断轰炸。
然后,这些人会想办法制造一些轰动事件,如果能攀附上权贵或者名人是最理想不过的了,而有时候权贵和名人也乐意让他们攀附,各取所需。到这一步,他们已经不再满足于朋友圈的轰炸,直接把目标锁定在官方主流媒体。

至此,一个个山沟神医,网红医生被制造了出来,他们都有一些共同的特点:学历造假,但却可以粉饰的富丽堂皇;病例造假,多是罗列数字,却没有实质的内容;论文造假,多有写手操刀的痕迹,甚至连查重这关都过不了。
但是他们铺天盖地的报道确实千真万真,在信息的狂轰滥炸下,哪怕你只相信10%,也觉得他很神。那么他就真的成功了。
至此,你还觉得白蛇传是浪漫主义爱情故事么?


作者: 水星    时间: 2017-3-5 21:40
写的很好,鼓掌

作者: 童先祥    时间: 2017-3-5 21:57
本帖最后由 童先祥 于 2017-3-5 21:59 编辑

高手在民间啊
作者: 小九    时间: 2017-3-6 07:55
错在错过


       这两天业内的两大话题,一个是执业医师考试报名,另一个是区域性放开医师执业。当然,不管这个放开医师执业的新闻是真是假,你首先得是个医师,也就是得通过国家执业医师考试。
       那么今天就讲个跟执业医师证有关的故事。
       现行的执业医师考试开始于1998年,之前已经从医的人员是不需要考试的。那个时候,凭个人档案里的转正定级表和单位的证明就可以直接领取执业医师证。于是就有了今天这个故事。
引子
       我25岁那年考执业医师,当时考场里有个大叔,一问已经54岁了,我们很奇怪,“您这岁数不是赶上直接发证了吗,怎么还考呢?”
         “我确实是98年之前就已经从医了,可是后来单位不景气,自谋职业做点小生意。”大叔说,“后来有人通知我到卫生局办证,当时比较忙,而且觉得自己干了那么多年,啥时候去卫生局都得给我办一个,所以就没去办。”大叔顿了一下,继续说,“等到后来私人医院遍地开花,自己又上点岁数,想重操旧业时,发现已经晚了,只能自己考。”
       “那您感觉好考么?”
       “对我们这些老家伙来说,太难了,我们那个年代念那点书,根本就不够,我助理医师考了六七年,现在争取在退休之前把执业医师过了,至少退休金能多拿点……”

       这位大叔的经历非常有代表性,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末开始医改,当时很多医疗机构都倒了。到推行执业医师考试的时候,由于不在岗或者意识不到位,很多医师都没能够及时换领,两年之后,这扇大门永远地关上了。

1
2009年,我受聘于一家莆系医院,当时我们单位从某自治区聘请了一位骨科副主任医师Q,他为人特别高调,以退伍军医自称。
       不久,Q做的一例手术发生了纠纷。其实手术非常简单,就是小腿骨折,结果没有接好,把普通骨折治成了嵌插骨折(简单说就是骨头没长直溜,并长成个台阶),医院因此赔了不少钱。
       医疗纠纷嘛,谁都可能碰到,大家也没太往心里去。
       直到有一天,我去访视病人,外科医生给我看了一张病人术后的片子,把我吓出一身冷汗。
       那是我之前麻醉过的一个锁骨骨折的病人,主刀大夫正是这位Q主任,手术结束的时候,还做了C型臂检查,但只检查了正位,没有检查侧位。
       当时我们还开玩笑说“Q主任真自信,看一眼就知道没问题。”
       他当时这么回答:“那还有啥可看的!”
       可是,结果却是我看到了术后的这张片子!!!

2
       原来,病人回去以后,别的医生在换药的时候发现好像手术做的有问题,当时也没敢声张,偷偷给患者又拍了个片子复查,结果吓了一跳。
       本应该贯穿锁骨的克氏针,中间部分居然完全没打进髓腔,而且那位置,差几个毫米就扎在肺上了。
       这事给我吓坏了,当时这手术可是在臂丛神经阻滞下完成的,他如果扎破肺弄个气胸,我可是妥妥可以当替罪羊的。
       然后这位外科医生低声问我,“你感觉Q主任怎么样?”
       我惊魂甫定,当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然后外科医生告诉我,他们科几个小年轻都觉得Q主任很怪,有时候谈论一些专业问题,Q都一脸茫然。
       所以他们就到卫生部网站和Q上一家单位的卫生局网站上查询他的资质,结果都没查到。

3
       没有不透风的篱笆墙,这些疑问很快传到了老板的耳朵里。
       特别是那场纠纷以后,老板急切地想搞清楚这个人的来路,如果是个假医生就可以告他诈骗,让他把钱吐出来。
       可是Q的履历里面参加工作是在98年之前,这批证是国家无条件发的,并且由于当时还没有联网,这批证在网上也根本没有数据。
       所以他的资质在网上查不到就有两种可能,一种可能是他的医师证根本就是假的,也可能是他退伍的时候确实换领了真的医师证,但是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注册。
       医院马上致电他以前的单位,询问注册情况,但是对方单位欲言又止,讳莫如深。

4
       福建人在医疗行业还真是手眼通天,最后居然调出了他的人事档案。
       原来这家伙确实当过部队卫生员,按照他退伍那年的资质,可以在办理退伍手续的时候,平级换领一个地方的助理医师证。
       可是此人自视甚高,退伍后选择了经商。所以,在他的档案里根本没有查到退伍定级表,也没有换领助理医师证的记录。
       助理医师证都没有换领,那不用问了,后面的执业医师证肯定是假的。

5
       于是,单位开始找他谈话,在这方面他倒是很坦诚。
       原来他做了十多年生意,最后赔了,又想行医。跟当年的战友一打听,人家都进到副高(副主任医师)了,他一想反正98年之前也不联网,就自己办了全套的假证。
       也就是说,老板最希望的结果出现了,Q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假医生。
       于是老板跟Q商量,是主动退回工资并赔偿损失,还是等着被起诉诈骗,非法行医。
        后来,这么聪明的人当然选择了前者。

作者: jyjy529    时间: 2017-3-6 13:32
赞!我很想知道公众号多少?能加不

作者: 小九    时间: 2017-3-6 13:46
jyjy529 发表于 2017-3-6 13:32
赞!我很想知道公众号多少?能加不

我的公众号叫“医海浮漂”,欢迎关注

作者: 小九    时间: 2017-3-6 13:51
zzc916 发表于 2017-3-6 11:28
很真实

谢谢肯定

作者: 小九    时间: 2017-3-7 08:05
下乡历险记


前几天说起农合控费,突然又想起这么个事。

背景
2008年笔者当时所在那个省的新农合工作全面展开,当时文件说分两步。第一步是在县级医疗机构全面开展农合病人的就诊和报销服务。第二步是尽快建立健全乡镇医疗机构设置,完善就诊,转诊和报销流程。
第一步很简单,二级医疗机构设置农合窗口,建立流程制度,很快就完成了。第二步就比较费事了。
20世纪80年代末,医疗和财政断奶,笔者所在的县曾被称为“医改急先锋”。该县在全国卫生系统首先拍卖了所有乡镇卫生院。所以等到08年搞新农合的时候,又想办法从私人业主手里往回买。
为了第二步的顺利实施,县卫生局要求二级医疗机构与乡镇卫生院建立对口帮扶关系,帮助卫生院尽快恢复诊疗工作。

历险记 · 正文
2017/03/05
笔者单位对口帮扶的那个卫生院,拍卖后已经当了20年的养殖场。在当地人(比如我)的印象里,那里早已经是一个满地牛粪的大杂院了。
好在当年卫生院那两排平房还没拆,要不然真是没法用了。

县里高价回购以后,对大杂院进行了彻底的清扫,安上了门窗,简单装修以后,诊疗工作开始了。
当时他们手术也不多,我们单位就是挂个对口帮扶的名字,一周派人过去坐半天。

但是在中国,市场有时候是干不过政策的,随着报销政策的倾斜,卫生院真的火了起来,手术也开始了。
当时县卫生局给乡镇批了四类手术,都是危险性不高的常见病,多发病,主要涉及四个器官,阑尾,胆囊,疝气,子宫。
政策批下来了,可是设备还没到,我们自己单位有一台年久失修的监护仪,先拿过来凑合着用。反正都是神经阻滞麻醉,自己精心一点也没什么危险。

但是重返医疗岗位的那些大夫确实让人头疼。
二十多年前,他们可能就是卫校刚毕业,当了几年医生,赶上了医疗和财政断奶,组织上给这批人统一办理了留职停薪,自谋生路。
这二十年间,有的人回家种地,有的人下海经商,有的人走进民营医院,有的人一时还联系不上。
下海经商发了财的,喊人家,人家也不回来。没脱离临床的就是走进民营机构那几个,也都不愿意回来,隔三差五回来点个卯,转眼又溜了。
所以,真正想回来行医的就是回家种地那几位。
于是,刚开展手术的时候怪相叠出,惊心动魄。

最开始的几台手术是我们单位的原班人马,可是人家卫生院领导说了,“你们是对口帮扶,得帮我们把自己人带出来才行啊。”
那好吧,卫生院那些农田归来的医生也开始参与手术。
别说,到底还是有临床功底,没俩月还真都把手术捡起来了。然后就是他们自己人动手,我们的外科医生把关协助。

别的手术都还好,胆囊让人头疼的厉害。种了二十年地的医生果然是孔武有力,提溜起胆囊来就跟在自己家里摘苹果似的。
胆囊这东西最怕提溜,为什么呢?简单来说,就是所有内脏上都有两根神经直接或者间接跟心脏连在一起,而胆囊上这两根格外敏感,所以一提溜胆囊,心脏就想罢宫(通假字,你懂的)。
心脏想罢宫,那还得了吗?

所以我们科同事一听说自己下乡那天有胆囊,都会很郁闷。
每次到了提溜胆囊的时候,我们就站在小板凳上盯着,一个劲喊“慢点,慢点,心脏不跳了!”
结果人家摘苹果那位一点不害怕,“马上,马上,一分钟就好!”
一次,两次……都是过程惊险但结果没事,摘苹果的更感觉无所顾忌了……

后来我们都反映这样不行啊,要不然胆囊就转到我们自己单位去干。
结果卫生院不愿意,“县里派你们来,是帮我们恢复业务的,都转到你们单位做,我们啥时候能学会?”
“你们要开展这种手术,得有麻醉机啊!我们天天弄个破监护仪,拿个呼吸皮球给你们做这种手术,确实太吃力了。”
听我们这么一说,卫生院院长一拍大腿,“你们要麻醉机啊,咱们还真的有,一会给你们从库房里搬出来。”
我们闻言非常惊讶,赶紧让弄出来瞧瞧。

一会儿,从库房的一堆破油漆桶里面真找出个麻醉机来,绝对的经典品牌,103式半自动麻醉机!
估计当年卫生院买上也没怎么用过,还挺新。
这里就不给你们介绍这个机子的具体情况了,隆重介绍一下生产厂家,你大约就能想象到是怎样一部机子。
麻醉机的出生地叫做“上海工农兵医疗器械厂”。
大家一看,这也行,聊胜于无,总比呼吸皮球高级点!

我们几个人回自己单位一商量,胆囊还得帮他们做,院领导也要求继续开展。
领导们每个月要跟县卫生局汇报一次,这个月在我院帮扶下,某某卫生院恢复开展了什么治疗项目,这都是院领导的政绩。
摘苹果那位虽然粗暴,但是手法很快,一个小时就能搞定,他的手术可以在全麻下做。
目前,其他手术基本上可以放手了,凑合着再帮摘苹果的那位全麻下做俩胆囊,虽然费点心,但是安全,而且还能算是帮他们开展了全麻项目。
等领导一上报恢复了全麻的开展,我们麻醉这块也就可以算功德圆满,就可以顺利撤回了。
机会很快就到了,我这个八十年代才出生的麻醉医生,像我六七十年代的前辈一样,一手捏着皮球,一手做着记录,愣是做了俩全麻,所幸有个破监护仪,不用手动测血压听心率。
开展了两台全麻之后,我们麻醉专业终于算是功德圆满,打道回府了。
微论
最后,再说两句题外话,二十年的医改史就是一部鲜活的折腾史。
随着卫生院诊疗项目的开展和恢复,卫生行政部门的政令也频繁起来。国家后来给卫生院盖了大楼,配上了优质的医疗器械。监护仪和麻醉机一点不比二级医疗机构差,B超机甚至比县里的还高级。
可是,两年后国家却停掉了卫生院开展手术的资格。那些崭新的高档仪器又一次刀枪入库,马放南山,推进库房与油漆桶为伴。
不知道下一次它们重见天日的时候,会是哪一场运动?

作者: 思考者    时间: 2017-3-7 08:59
写的很好,希望楼主继续更新,期待中。
作者: ggniu    时间: 2017-3-7 14:50
老司机啊!佩服啊佩服。  先关注了再说。
作者: ggniu    时间: 2017-3-7 15:33
小九 发表于 2017-3-4 10:02
基层医生的故事

做公众号以来,得到了许多新老朋友的关爱。作为一个从基层下海的医务工作者,还是对那段 ...

有些基层医生在常见病种的手术上确实造诣极深。当年去甘肃甘南州夏河县医院支边,当地外科同仁做阑尾也是做的极好。当地的阑尾炎基本上全是穿孔的,不穿孔藏民都不去医院。这种烂阑尾肠管脆性大,缝针容易豁开,我们普外科医生做起来都费劲,可当地同仁做起来手拿把掐的,缝合肠管时基本不会出现豁针。还有啊,看了当地麻醉同仁打硬膜外之后我决定我还是不出手了,怕丢人

作者: 小九    时间: 2017-3-8 08:09
磨骨的那些回忆 · 上马

原创 2017-02-25 医海浮漂

      今天讲个比较大的整形项目,在市场规范之前,这种手术曾是一部分医生骄傲的资本,在那畸形的岁月里,很多人觉得能做这个手术的医生都是高手。
      这就是曾经风靡一时的磨骨术。
背景
      磨骨术其实是一类手术,更专业的名称应该是颌面骨整形术。常见的术式其实就有很多,其中最为大众最耳熟能详的应该算是下颌角截骨术了。此外,还有颧骨颧弓截骨缩小,下颏截骨前移,上颌截骨后移,下颌骨外层板障矢状劈除,牙齿错合复位等等。
      因为此类手术的利润非常可观,而追求者又甚众,同时出问题的报道也非常多,最终国家一纸文件将其确定为美容四类手术。也就是经过卫生行政主管部门批准,满足一定级别要求的医疗机构才能开展的项目。
      其实这种手术确实考验一个医生的水平,但是在文件出台之前滥竽充数的人太多,硬着头皮做的也大有人在。所以,在当时,这个手术考验的不但是技术,更是人品。
      所以,如果你随便走进一家医疗美容机构,被告知他们可以开展这个项目,那你真应该跟卫生行政部门确认一下,对方是不是存在违规开展治疗项目的行为。
      我入行的前几年,这个手术还是不受控制的,那个时候各个机构开展磨骨的很多,几年下来出了很多惊心动魄的事情。今天就先来讲讲我当时所在的单位是如何开展起这个项目来的。
      我当时那个单位规模很小,其实是一个干休所门诊的承包科室。有一天咨询师突然眉飞色舞跟我们宣布,“今天来了个大单,过几天咱们磨骨!”
      医生护士都吓了一跳,都说没搞过啊。而我呢,以前在医院的时候经常做颌面骨折的手术,可那是在插管全麻下进行的。而当时那个单位根本做不了这种麻醉,因为那里连基本药物都没有,更何况麻醉机的机控模式还是坏的。
科普
    插管全麻,是目前最主流最安全的麻醉方法,麻醉医师控制了病人包括呼吸在内的绝大多数的生命参数,能够在各种紧急的情况下从容应对。特别是面部和口腔内的手术,因为气管被封闭延长到了体外,不论嘴巴里灌进了多少水,都不会流入气管引起窒息。
      而磨骨是口腔内手术,不能做插管全麻谁敢开展?
      然而,还真有人敢!
      当时老板和主刀都是湖北人,敢想敢干,说“第一次可以请人来做嘛,至于麻醉,先局麻强化吧,只要把病人弄迷糊,不会做到半截跑了就行。”
      对,你没听错,老板真是这么说的……
      于是,老板开始联系主刀。最终确定由一个大型医疗机构的蒋姓医生来做。
短评
      毋庸置疑,在不到十年的时间里,我国医疗美容产业对于医疗安全是越来越重视了,麻醉专业在这方面自然也越来越有话语权。
      可是咱们说的事情发生在十年前,所以听到这样的话,咱也只能忍着。
      因为那个时代的整形医生不正规的太多,对他们来说,在患者气管里插一根管子,让患者随着机器喘气,简直能先把医生吓死。
      患者是某省畜牧兽医学校的外语老师,脸非常长,下颌角也明显外翻,希望通过手术予以矫正。到了手术预定的日子,蒋姓医生来了,她看了看病人之后,表示可以做。
      患者就这样被送进手术室了。
      我把蒋医生叫到一边,“蒋主任,真不好意思,我们这里现在做不了插管,但是协商了半天,他们都觉得这单生意挺大,不能放弃,台上您多费心……”
      蒋医生一下子就明白了,“没事,放心吧!我勤吸着点水,咱们抓紧点时间。这么大一单生意不做确实可惜,我给他锯两下,能有所改善他就没白来。”
      一听这话,我放心了不少,这位也是个惯走江湖的老手,技术如何还不太清楚,至少在生命安全和手术效果的选择上她看的很透彻。

      当天上午十点手术开始了。
      病人在局麻强化下,迷迷糊糊的被从口腔里锯走了一块骨头。嘴巴里一直是呼吸气体吹过液体的咕噜声,我如坐针毡地陪在一边,随时准备着抢救。
      这个手术绝对是我一生难忘的,若不是当时先辞职后下海,为生计所迫,就是拿刀子逼我也不敢接这活啊。
      蒋医生不愧是个江湖老手,很快就把骨头锯下来了。当开始缝合口腔粘膜的时候,我的心才回到原位。

      然而,这并不是故事的结局,术后还有个小高潮。
      老板觉得手术完成,病人苏醒,钱就算挣到手了,当天病房里只留了一个护士值班。
      结果患者口腔分泌物非常多,到了晚上十一点来钟,他突然感觉呼吸困难,几乎要憋死过去,呼喊值班人员却发不出声。
      毕竟是兽医学校的老师,虽然是教授的科目是外语,但基本的医学知识平时可能也有所耳闻。
      病人当机立断,把身上各种电线,各种管路全部扯掉,跌跌撞撞跑进卫生间,趴在马桶上抠着嗓子就开始吐,结果那口谈终于咳了出来。
      患者自己救了自己一命。

      第二天一上班,大家连连惊呼好险。本以为这个项目就此偃旗息鼓了,结果没想到的是,这才刚刚开始,我家主刀陪着蒋医生做了一台之后,就自己动手了。

作者: xiaodingdang    时间: 2017-3-8 11:00
看得热血沸腾!期待继续,加油!

作者: 小九    时间: 2017-3-8 11:02
ggniu 发表于 2017-3-7 15:33
有些基层医生在常见病种的手术上确实造诣极深。当年去甘肃甘南州夏河县医院支边,当地外科同仁做阑尾也是 ...

术业有专攻,人家常年做这些

作者: 小九    时间: 2017-3-8 11:08
xiaodingdang 发表于 2017-3-8 11:00
看得热血沸腾!期待继续,加油!

谢谢支持

作者: xiaodingdang    时间: 2017-3-8 11:08
小九 发表于 2017-3-8 11:08
谢谢支持

光哥威武!

作者: 小九    时间: 2017-3-8 11:22
ggniu 发表于 2017-3-7 15:33
有些基层医生在常见病种的手术上确实造诣极深。当年去甘肃甘南州夏河县医院支边,当地外科同仁做阑尾也是 ...

原来在基层,是个手术就是硬膜外,一个月要是能做五六台全麻,全组的任务就算完成了。到了大城市以后,特别是做了整形以后,正好反过来了,一年到头全成全麻了。

作者: 月淡风清    时间: 2017-3-8 21:37
好文!!!!!!
作者: 小九    时间: 2017-3-9 08:23
磨骨的那些回忆 · 出血

原创 2017-02-26 医海浮漂

今天继续说说磨骨那些事。
曾经搭档过一个医生,常规手术做的非常漂亮,骨骼类的手术也做过几次,但看起来明显吃力了些。
而且他风格比较粗放,不止血,不缝合,单凭一个快字诀,快速分离,快速切割,然后填塞纱布,加压包裹。整个过程一个小时左右,出血五百毫升左右,虽然没有出过大事,但是每次看他磨骨都觉得惊心动魄。
但是人家认为自己做的很好,并一直以某著名颌面骨科专家的弟子自居。然而知情人士透露,这种师承关系只是配合人家做过手术而已。

好在当时我们单位颌面骨科的手术有一个专门的韩国医生来做。
这个韩国医生磨骨做的非常漂亮,经常几个磨骨项目一起做。虽然速度不似刚才那位那么快,毕竟还是很省心的,把个骷髅锯碎了重新拼起来,一天下来出血也不过200毫升左右。
这个韩籍专家是我们公司从别的机构重金挖来的,当时一下挖了一组人,除了他自己,还有他的助手兼翻译以及专职的器械护士。大家平时关系很好,所以就戏称他们为御用助手和御用器护。

1
有一年,咨询师给快刀手约了一台下颌角截除+下颏截骨前移。由于后面这个项目他没做过,又不好意思向别人请教,辗转找到御用护士商量,让人家配合他做一下。
护士姐姐是个非常nice的人,二话不说就答应了。手术当天快刀手在御用器护的辅佐下开始锯骨头,韩国的步骤,自己的风格,结果玩大了。
眼瞅着吸引器里的液体越来越红,患者心率越来越快。我心想坏了,赶紧说“主任,今天出血有点多,您注意着点。”
快刀手微微一笑,“没事,马上完活!”
结果好几个马上也没结束,这时候血压也开始走下坡路了。御用器护也看出了苗头,问我“今天这吸引器管一直红红的,病人没事吧?”
我咬着牙说,“还能控制,但坚持不了多久了。主任,要不然别做了!”
快刀手嘿嘿一笑,“不用担心,手术做完了。”
2
结果是患者苏醒延迟,急查血常规,血红蛋白只剩了不到7克。
这可怎么办?唯一的办法是输血啊!
快刀手翻了个白眼,“做个美容还输血,这不成笑话了,让别人怎么看?”
我把主任和业务院长都喊了进来。主任当机立断,“必须输血,谁说可以不输,谁留下来陪着!”
业务院长是个见过世面的,当下拍板,马上想办法配血。
3
当时,作为一个美容机构,根本没有输血资质,好在老板旗下的医院很多,最后一番联系,拿着病人的资料在兄弟机构办理入院,然后配血。
方案一经敲定,马上实行。第一步先由快刀手的徒弟去填写配血单,我在上边继续补液用药,维持住血压。
可是左等没有消息,右等没有音讯。
我们主任跑到外科一看,火冒三丈,快刀手居然阻止徒弟填单子配血。说什么手术已经完成,醒不了是麻药用多了,跟血关系不大,可以再观察观察!
也就是说,这两个小时连配血的第一步都没有实施!
4
在业务院长的调停下,配血单终于送到了兄弟机构,期间我们一直药品和输液维持着。
在苦熬了四个多小时以后,救命血终于被送来了。
当那两袋红色液体送到我手上时,我居然热泪盈眶。
是感动于全集团的精诚一致,还是感叹下海行医的千难万险,我自己也不知道。
随着红色液体的滴入,患者的状态越来越好,当患者睁开眼睛时,居然问我“我没事吧,我梦见自己差点死了,迷迷糊糊好像还听到有人在吵架。”
当时那种感觉真的是五味杂陈,我握着她的手,“没事,你没事了……”
5
之后,医院组织病例讨论,快刀手居然说我们术中没有提醒他出血,导致他没有及时处理。
我跟御用护士都很生气,一致表示提醒了。
看着我们的说法能够互相印证,他改变了说辞,说我们提醒得不够强力,这种情况下应该直接阻止他手术继续进行!
好吧,我承认我当时对他太客气了,甚至到最后,出血量都没好意思给他如实记载。
6
从那以后,凡是他的手术,不管出血多少,我跟护士每二十分钟核查一次出血量,然后如实记录在病历里,并且双人签字。
可能他自己也不好意思了,加上医院也心有余悸,从那之后的半年,再没有给他安排过骨骼的手术。


作者: lgq3992    时间: 2017-3-9 09:44
很有意思,,,,,,,,,,,,,,,,
作者: fuxiaolin520214    时间: 2017-3-9 11:01
本帖最后由 fuxiaolin520214 于 2017-3-9 11:09 编辑

呵呵,基层医生故事就是个孰能生巧而已。跟我们打椎管内麻醉一样,我们很多3 5分钟就完成了,大医院的很多麻醉医生都搞半天。大家有钱了,就要追求精神层次的需求了,所以现在美容院好挣钱啊。
作者: fuxiaolin520214    时间: 2017-3-9 11:42
写的很好,继续。看来很多美容医院的麻醉医生真是要艺高人胆大啊,小弟佩服
作者: martinvitor    时间: 2017-3-9 15:13
公立三甲医院麻醉医师一名 混过2级医院 到了新单位 很不适应 老觉得这边简单事情复杂化 奶奶的 假科研也没兴趣搞 转念一想 还是混公司去吧
作者: 翎翔    时间: 2017-3-9 19:10
文笔不错,真实感人,点赞!
作者: zxb545039500    时间: 2017-3-9 20:45
手术医生想开展新手术,这个无可厚非,但是有时候把麻醉医生搞得很被动,帮别人擦了屁股,没人会感谢你,甚至有些人会觉得自己很牛逼!

作者: 月夜晶心    时间: 2017-3-9 21:15
写出了中国医改的现实
折腾!

作者: 骑白马装唐僧    时间: 2017-3-9 21:32
民营医院的日子,并不是很好混啊

作者: 小九    时间: 2017-3-10 12:08
刚做美容麻醉的日子(一)

原创 2017-03-08 医海浮漂

最近,随着加我公众号的同行增多,有同道问我,美容麻醉到底有什么特殊之处?
面对这样的问题,有时候真的不好回答。美容麻醉可能更多的是在一些用药的技巧和呼吸的管理上,都是些雕虫小技。
如果说美容麻醉最特殊的地方,可能是美容外科的医生来路太复杂了,受过外科系统训练的更是少之又少,所以需要操心的地方更多。
有时候在医疗安全上,你跟术者的沟通永远都到不了一个频道。安全这种事情跟术者都说不到一块,还能跟谁沟通?跟咨询师吗,那不更是对牛弹琴,甚至是与虎谋皮。
不过这两年这些情况明显改善了,随着越来越多正规院校毕业生的加入,整形美容行业对医疗安全越来越重视了,沟通也越来越畅快。
医疗安全这个题目有点抽象,而我最擅长的是讲故事,并不是著书立说。所以,我还是说说我第一次接触整形手术的故事吧。

01
背景  时代的洪流
坦白的说,我能在这条路上坚持下来,是被生活逼的。
十年前,当时还年少轻狂的我,因为与彼时的东家沟通不畅,愤然离职。当我义无反顾的坐上东行的列车,来到帝都时,我才发觉自己的决定太孟浪了。
在京城这种人才扎堆儿的地方,想一下子找个理想的工作真的太难。那几天我投了大量的简历,但自己心动的那些医院,全部石沉大海。说来也怪,那段时间收到的回复,竟都是整形机构的。
21世纪第一个十年,绝对是医疗美容行业,特别是民营医疗美容机构崛起的十年。到了这十年后半期,随着业务的发展,开展麻醉逐渐成了一种需求。
我就在这种大背景下,稀里糊涂的走入了时代的洪流。

02  
入室  我居然不知道
我做的第一个整形麻醉其实非常简单,就是一个切开重睑+外路眼袋。但那时我完全没有心理准备,甚至连美容的手术是怎么回事都不知道。
当我被通知进手术室的时候,患者都已经躺在了台上,并且消完毒了。当时真是小震惊了一下,我问术者:“你们做麻醉不签知情同意书吗?”
术者也一脸茫然:“签啊,我们已经帮你签过了~”
“卧槽!”我当时真说了这句粗话,转身问躺着的那位,“没吃饭,没喝水吧?”
“没有,放心吧。”术者的助手说,“您上回说全麻之前不能吃饭喝水,我已经提前告诉她了。”
我这时候才想起来,两天前这个助手确实问过我关于麻醉的事情,然后说最近会有一个全麻做眼睛的患者。
但是!我绝对没想到,这就算是下了手术通知了!!!

03  
消毒  居然没等我
没办法,既然患者已经躺下,这些都不重要了。我又简单问了下病人,没什么禁忌症,那就做吧。
可是,当我抽好药,准备俯身注射的时候,发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我的脸!不对,我的病人的脸被手术医生占领了,而且已经消过毒了!what fucking!
这就是美容手术的第一个特点,痛失控脸权。
呼吸道的全部开口,都位于面部,在医院做手术,大多数时候脸是属于麻醉医生的,我们随时可以给患者吸氧。可到了整形这里就彻底变了,人家主要做的就是睑。
而且这个行当还有个非常奇葩的特点,先消毒,后麻醉!
因为美容治疗的沟通贯穿始终!

04给药  患者不喘气了
顿时觉得各种的不适应,我开始非常小心,非常缓慢的推药,但是非常不幸,还是呼吸抑制了。
看着血氧蹭蹭地掉下来,我如坐针毡。
眼瞅着血氧掉到了90,我有点坐不住了,想把手术台掀开给患者吸氧。术者摇摇头,“别着急,再看看!”
我叹了口气,这时候血氧掉到80了,并且丝毫没有回升的意思。
再一愣神的功夫,血氧已经成了70,我再也坐不住了,推开术者,掀开无菌台布,给患者吸上了氧。
术者歪着头,抱着肩膀,翻了个白眼对我说,“人家xxx的麻醉师,血氧掉到40都不着急……”
我永远记得这个瞬间,这就是那个时代美容麻醉的现状。一个不知道血氧掉到40意味着什么的医生,和他那鄙夷的眼神,是我第一台美容麻醉的全部记忆。

05
深度  按倒葫芦起了瓢
病人吸了氧之后,终于缓了过来,安详恬静的睡着了。
我示意术者可以开始了,他很大声的叹了口气,估计对我掀了他的台子非常不满。
只是那时,我已经全脑僵化,不知道难受了。
可是当局麻药扎在患者脸上时,本来安详恬静的患者极度痛苦,挣扎了起来。
------虽然呼吸抑制的那么厉害,但阵痛强度还是不够!
助手死死掐住患者脑袋,术者才勉强把局麻打完。
他翻着白眼看着我,幽幽的说,“你这样麻醉可不行啊,给我把屋子整得乱七八糟不说,还差点害得我一针扎在眼珠子上。”
这就起我的第一台美容麻醉,我自己想起来都觉得心塞。
当时如果不是已经愤然辞职,我真的会转身离开这个行业,然而我当时已经没有退路,我必须坚持下去,否则下顿饭就将是个问题。
我告诉自己,你可以的,你必须坚持下去。

06
后悔  为什么会这样
手术结束后,老板第一次找我谈话,说再给我一次机会,如果下次还这么一团糟,就请我另谋高就吧。
仲秋的傍晚,帝都的街市。我从鸟巢一路走回小月河畔的那间小屋。
一路上,刚才的手术像电影一样在眼前播放着,一遍又一遍。我在各个环节上寻找问题,想办法改变。
在家千日好,出门万事难。原来北漂的道路如此艰辛!
小屋里阴暗潮湿,每天的那个时候正是全家人一起吃晚饭的时间,而那天我只吃了泡面,还没吃完。
或许,这样的生活也快坚持不下去了。
我使劲闭着眼,拼命地摇着头,心里只有一个词,后悔。
但是我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并且没有退路。
那一夜没有睡好,与我作伴的,是城中村狭小的建筑缝隙里,蛐蛐的叫声。

07
面对  日子还得继续
第二天睁开眼,我对镜子里的自己说,开心一点,新的一天一切都会好的。
我来到单位,感觉别人看我的眼神都跟以前不同了,好像大家都觉得,我在这里呆不长了。
“越是这样,越要保持尊严。”我对自己说,“至少,我应该给我的继任者改变一些应该改变的规矩。”
我小心翼翼地跟老板说:“能不能谈一下?”
他说:“可以啊。”
“我觉得,如果要开展全麻,有些工作流程是不是需要改变一下了?”
老板看着我,苦笑了一下,点了点头,示意我继续说下去。
“术前必须正式地通知麻醉医生手术的时间和项目。当天患者来院后,应该让患者跟麻醉医生见个面,了解一下病人的一般情况。还有,就是先消毒后麻醉这个程序能不能改变?”
老板明确告诉我,前面两条是可以的,后面这一条我得和术者商量。现在整个美容行业似乎都是先消毒,这应该是我用药的问题,建议我自己想办法。
最后这一句明显有嘲笑的意味。
不管怎么说,即使下一次是我在这里的最后一台手术,至少我能提前见到患者了。
我回到自己办公桌前,再一次把昨天的手术回放了一遍,一个环节一个环节的考虑。希望下次能不出乱子,至少可以有所改善。
这样即使我换了另外一家单位,也能稍微自信点。


作者: 小小麻醉生    时间: 2017-3-10 16:03
好精彩 一个

作者: olddog626    时间: 2017-3-11 10:20
很精彩,感触颇深
作者: 小九    时间: 2017-3-11 10:46
刚做美容麻醉的日子(二)

原创 2017-03-09  医海浮漂

01
再战  患者又来了
书接上回,那个时候全麻项目刚刚开展,并不是太多,中间又太平了好几天。
有一天,快吃午饭的时候,术者突然找我:“一会儿有个腰腹部吸脂,这个可比眼睛复杂多了,得让病人一直睡着,你没问题吧?”
一听说吸脂,我脑子里先是一懵,这么大的手术我更没见过。
但是,我也抓住了两个要点,一是手术部位在腰腹,二是要让患者一直睡着。
然后我问,“就是全麻呗,脸上有没有工程?”
“没有。”术者说,“他只做腰腹,脸上不动。”
听到这句话,我如蒙大赦,“不动脸,那肯定没问题!放心吧。”
术者上下打量了我两圈,“那好。你今天要先见患者,是吧。”
“是的,我得先看看病人的一般情况。”
“那好。一会患者办完手续我喊你。”

02
谈话  初堕风尘
从术者办公室出来的时候,我的心情是轻松的,有种走了狗屎运的感觉。
在我最纠结无助的时候,老天居然给我安排了一台身体的手术。
脸要是掌握在咱自己手里,还治不了你,小样!
这,是一种收复失地的喜悦!

吃完午饭,我正在办公室打盹,咨询师带着一个中年女士走了进来,“刘姐,这是我们的麻醉师,一会就是他给你麻醉。”
这个刘姐很客气,说了一堆客套话,然后我问,“平时身体还好吧?”
“身体不错!”刘女士说。
“吃饭喝水了吗?”
一说这个问题,刘女士满是抱怨,“还没顾上呢,跟您聊完我就去吃。九点钟吃了口早饭,我匆匆忙忙就过来了。这一上午忙得,就喝了一杯水!饿死了!”
“啊——?没人跟您说做全麻不能吃东西吗?”我一下子惊醒了,“胃里有东西是很危险的!”
咨询师听我这么一说,脸都绿了,拉着病人就跑进了老板那屋!
我当场就愣住了,交代病情还有半截逃跑的?

这时,术者的助手跑了进来,把我拉到文件柜后面的缝隙里,“小兀啊!你要干什么,要是把患者吓跑了,你还想不想混?”
“可是......她吃了东西了呀,这要是整个误吸可咋办?”
科普
返流误吸,是一种严重的麻醉并发症。人的呼吸系统和消化系统本是两个独立的通道,但是他们到达咽部后,便走到了一起。给了麻药之后,食道的肌肉是松弛的,如果患者的胃里有食物,就可能倒流进口腔。而这个时候,人又是没有意识的,这些满含胃酸和消化酶的食物就可能再进入气管,引起呼吸系统的物理阻塞,化学腐蚀和生物消化。最终可能引发致死致残的严重后果。
“你现在是怎么个情况,自己不知道吗?”助手低声说,“有困难自己克服,想办法给她做了!”

这个时候,咨询师又带着刘女士回来了,老板也出了自己屋门,在我办公室门口踱来踱去。
这是盯着我呢,我自己当然明白,“刘姐,您是啥时候吃的东西?有确切时间吗?”
老板突然停在我的门前,不动了。
“上午九点。”刘女士说,“没错,我的闹钟订的是早晨八点半,吃上饭也就是九点来钟!”
“哦!那之后一直没吃别的固体食物吧?”我问。
“没有!后来忙忙叨叨的,一上午就喝了一杯水。”

我看了一眼表,脑子飞快地旋转着,“九点,现在是下午一点,过去四个小时了。绝大多数早饭应该已经通过了幽门,胃里面有东西也是液体为主。那么可以导致当场死亡的物理性窒息的发生率就不大了。而化学腐蚀和生物消化的后果,一般要三到四个小时之后才出现。那时候患者已经回了病房……所以,可以拼一下!”
我发现,人在困境的时候,是特别善于丧心病狂的。
如果我没有记错,这是我从医以后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干这么无良的事情。

“呃……您要是九点吃的东西,那问题不大,签个字吧。咱们马上开始……”
我当时已经不会说话了,那种感觉就像一个良家妇女遭遇了一群暴徒的欺凌。
对,是一群,不是一个!
老板凝重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点点头,回屋了。

03
知音  他乡遇故知
进了手术室,我开始检查机器,电源灯居然都不亮!这可怎么用?
手术室护士是一个比我略大的女孩子,看了我一眼,“别试了,麻醉机是坏的,你想插管啊,这地方连管都没有。所以机子好用也是白搭,保留自主呼吸吧!”
我一听,这姑娘可比那手术医生明白太多了。连忙请教起来,原来她也是在大医院经过风浪的。也是因为自己想不开才跳进了整形的大坑。
跟我一样,他现在也觉得水深火热,异常后悔。

“我前天一看你麻那个眼睛,就知道你刚从医院出来,还不会坑蒙拐骗那一套。”护士说,“今天这个简单,手术在腰上做,你只要把病人弄睡着,不折腾就行。对个麻醉师来说,这不成问题吧?”
我使劲点点头,真是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啊!

04
意外  病人休克了
听了护士大姐的解释,加上这两天我自己的琢磨,这次手术的麻醉非常成功。但是手术上却出了问题。术者吸到肚子下1/3的时候出血了,吸脂管里的液体一直红红的,最后还出现了明显的休克症状。
按理说人体的脂肪层里是没有粗大血管的,不知道为什么那次就冒了那么多血。
若干年后,我向一位脂肪界大佬请教起这个问题,原来,腹壁下动脉有一个比较大的分支就在下1/3的表浅处。

当时,在这个美容诊所里,连羟乙基淀粉这样的胶体液都没有,最高级的液体居然是乳酸林格!
我赶紧对护士说(屋子里我能相信的也就是她了),“我用尽一切办法先把血压稳住,你赶紧让老板去买胶体液,最好能搞到血。”
护士连忙打电话联系,将近两个小时以后,我只得到了两瓶最普通的706代血浆。
升压药+代血浆,我终于在下午六点左右,把刘女士送回了病房。
下班前,我对术者说,"最好能搞到血,代血浆也就维持几个小时,不输点血,血压随时可能掉下来。"

05
释然  心情好多了
虽然今天这手术出了插曲,但我的麻醉是顺利的,关键时候还是我力挽狂澜。
大家都有目共睹,从他们的目光里就能看得出来。
我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许多,回到小月河畔的那间小屋子的时候,我居然知道饿了。

在路口的小馆子里我吃了一份盖饭,看到旁边有个小网吧,就进去了。
这是一个典型的黑网吧,黑悠悠的过道通向一个半地下的大房间,里面有不到20台电脑。
就跟新闻上曝光的那种地下网吧一模一样。

我在那里上网直到深夜,兴奋已经赶走了我这几天的心力交瘁。
当我从网吧出来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原来网吧里是没有信号的。
小秘书告诉我,我有十多个未接来电……

爱谁是谁吧,怎么也该睡个好觉了!

作者: xtpl666    时间: 2017-3-11 16:01
深有同感。有一个被外科主任拉去做一台手术,说是手术很小,输卵管再通术(当然公立医院是不能做的)。结果我去了以后,发现所谓的手术室就像一个仓库,旁边柜子上的灰都很厚,消毒就是紫外线,手术台就是一台很老旧的人流台--木板作的,长度不够搞了2个凳子上面放木板。麻醉包是过期的还让我用说不能浪费,好在还有一个监护仪。幸亏我有带了全套的麻醉药品和麻醉包。。。反正没第二次了
作者: yang0317    时间: 2017-3-11 23:09
楼主写的好,写的是自己的经历,说的却是麻醉医师的无奈。
有份保险的工作,谁愿意提心吊胆的去做违反常规和操守的事情?
赞你!
作者: 小九    时间: 2017-3-12 16:39
刚做美容麻醉的日子(三)

原创 2017-03-10 虢小兀 医海浮漂

01
城市
京城在处闲人少
    这一觉,一直睡到了闹钟响。
    我揉了揉眼睛,感觉腰酸背痛的。来到帝都一个星期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在这里活下去,连被褥都没有置办,一直是睡在床板上的。昨天这精神一放松,居然知道难受了。
    我走到小屋里唯一的一件现代化生活设施——自来水的跟前,洗了一把脸,看了看表,已经到了该出门的时间了。

    我在村口的车站挤上了一辆公交车,到这个时候,我才开始打量起这座城市来。
    车上的每个人都行色匆匆,空荡荡的眼神里看不出一丝情感的流露。每个人的脑子里可能就想着一件事,那就是等待着自己那一站的播报。

02
昨夜
昨夜雨疏风骤
    我走进单位的时候,几个主要人物都到齐了。咨询师洪姐老远就跑了过来,“小兀啊,你可来了,昨天打你电话怎么就打不通呢?”
    我这才想起那十几个未接来电的事,“我住的那里信号不太好,早晨才看到。那个是你啊?”
    “可不是我咋滴。”洪姐说,“艾玛,昨天都快给我们吓没了,那刘女士真像你说的一样,血压呼啦一下就掉到了七八十。”
    “哦,正常。706代谢没了,肯定掉。”我苦笑着说。
    “还正常?艾玛,你心真大!当时也找不到你,主任(指术者)到处打电话请教,后来亲自陪着病人睡了一晚。”
    “哦,有主任在啊,那还担心啥?”我笑了。
    “他?”洪姐突然转了话题,“吃早饭了没?”
    “吃了,路上吃了口。”我说,“今天有麻醉吗?”
    “电网说是有个老太太想做拉皮,谁知道来不来呢?”洪姐一边说,一边把我拉进了老板的办公室,楼道里的众人全都跟进来了。

03
密谋
是非成败转头空
    “小兀,你说下一步咱们怎么办?”老板问。
    “现在病人具体怎么个情况?”我回答。
    “她昨天晚上血压低的吓人,我们一夜没合眼。不过今天早晨似乎又好了一点。”助手说,“她挣扎着上了一趟卫生间,结果摔了一跤,很虚弱的那种。”
    “真够行的,还让患者下地!还摔了一跤!”我心里说,“你们心真大!”
    “没摔坏吧?”我问。
    “没,现在在床上躺着呢。”洪姐抢道,“我们跟他说,麻药劲还没过,而且刚做完手术肯定虚弱。目前情绪稳定了。”
    我这鼻子都气歪了,声音自然就大了起来,“这跟我麻药可没关系,冒了多少血你们自己知道!你要是这样,我可呆不下去了。”说完我就往出走。
    洪姐赶紧把门带上,“小兀,你别多心,我们就是这么一说,怕病人家里闹。”
    其他人也跟着劝,“我们都知道这事不怨你,现在已经到这步了,你给大伙出个主意。”
   “我啊?没主意!”我说,“病人有知情权,我一会就去跟他解释,你们另请高明!”

    到这个时候,我真的坚持不下去了,虽然之前我一直担心再次失业,但是如果非让我在失业和事故之间做出选择的话,我还是选择前者。

    我回到了办公桌前,助手跟了进来,“小兀,咱哥俩岁数差不多,而且我也是打工的,咱俩聊聊行不?”
    我抬头看了看他,然后点了点头。
    “现在已经到这步了,大家是一条船上的人。你要是现在甩手不干,人家是不是正好全推给你?”
    我抬起头,盯着他愣了片刻,然后咬着牙说,“好吧,这个主意我出。”

    助手把我拉回了老板那屋,大家都还在等着。洪姐一看我进来了,赶紧给我让了个地。
    “病人现在肯定没有生命危险。”我说,“昨天血压骤降,一是706代谢没了,二是红细胞二次分布之后,组织缺氧改善了,三是晚上迷走神经张力高。总的来说血压掉下来是正常的。现在要是能输点血,当时就能好。如果不输血,就加强营养,好好养着,一年半载也能缓过来。”
科普
   红细胞二次分布:人体是一部精密的仪器,红细胞是把氧气带到全身的使者。人体的红细胞像我们一样,也是三班倒。骤然失血之后,医生加紧往血管里灌水,同时身体想办法让血管变细,这样血压就维持住了。然后身体通知正在休息的红细胞赶紧来上班,于是组织缺氧状况就改善了。疲惫的身体一下子放松了,变细的血管又粗了回来,血压就掉下来了。这就是红细胞的二次分布。
这种道理就像最近的我,精神高度紧张,昨天一放松,今天马上就觉得腰酸背痛。

   迷走神经:就是让人睡觉,使人安静的那根神经。所以这根神经一般是晚上上班,白天打盹。正常人睡着后血压降低的道理也正在这里。
听了我说的话,屋里人都长出了一口气,大家把目光移向了桌子里面的老板。
     老板看了看大家,“咱们这种机构怎么可能弄到血呢?既然小兀说了,反正也没有生命危险。咱们不如就好言安抚,观察两天,然后让她回去。就说做完手术虚弱,回家养养就好了。”
    我叹了口气,低下头,狠狠地向他翻了个白眼。

    “大家还有别的意见吗?”老板说。
    鸦雀无声,这帮人一定都觉得钱已经到手了,再把病人送回家就省心了。
    “既然这样,那就这么办吧!小洪,安抚工作就交给你了。”
    “行,没问题。”洪姐说,“明后天我就让她回家!”

04
会后
无可奈何花落去
    大家起身就要往出走,我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我能再说两句吗?”
    大伙又退了回来,看着我。
    “我现在也看出来了,咱们就是做生意。”我说,“但是我想大家都希望这生意能做长久,所以我希望大家一定要重视医疗安全,不要每次拉我来这屋都是让我想办法。”
    老板突然也高风亮节了一下,“小兀,那你给他们详细说说。”
    “你们局麻那块我也管不了,我就说全麻吧。像医院那么要求你们,你们也做不到,但至少手术当天不能吃喝。”我说,“再有,咱们药品和器械做全麻肯定是远远不够的,能不能给完善下?”
    老板打断了我的话,“还缺什么东西,拣当紧的先报给我,咱们慢慢购置。不过你来了以后做的这两台麻醉做的都挺不错嘛,我看也没缺多少东西。”
    一下子给我整没词了,我瞪了他一眼。
    “太好了,小兀看来是不走了!”助手突然转移了话题,“中午订俩好菜呗,领导。”
    “没问题。”老板说,“今天中午不吃盒饭了,咱们订点好的!”

    借着术后访视的幌子,我跟大伙到病房查房。
    一帮人生怕我胡说八道,跟刘女士形影不离,嘘寒问暖。
    最后,洪姐说,“大家看,刘姐今天明显比昨天好多了。做完手术谁不得虚两天,养养就好了。这才第二天就有精神了,以后肯定一天比一天好。”
    我听她没扯麻醉的事,也就没言语声,然后跟着大家走了出来。

05
小聚
山雨欲来风满楼
    中午,老板给订了几个菜,大家在会客室吃了一顿。助手和洪姐一个劲说是沾了我的光,我也没说话。
    这时候电网小姑娘的电话突然响了,她跑出去接了几分钟,然后眉飞色舞的跑了回来,“那个想做拉皮的老太太过来了,刚下地铁,马上就到!”
    屋里一下子热闹了起来,就像过年一样。我看了一眼洪姐,“今天做么?”
    “今天啊,够呛!主任昨天守了刘女士一夜,今天怕家属闹事,压根就没来。”
    “而且,现在咱们还没有拉皮的器械包呢!”一上午没说话的护士大姐插话了。
    “那准备啥时候呢?”我问。
    “一会我跟老太太商量商量,这得尽快,别夜长梦多跑了。”洪姐说。
    我长出了一口气,“那您务必告诉她,来做手术那天不要吃喝呀!”
洪姐看我说话了,也跟着乐了,“放心吧,这回一定给你办妥!”

作者: 曙光    时间: 2017-3-12 21:27
经验之谈,跪谢分享

作者: 931775012    时间: 2017-3-14 21:15
高手在民间,佩服,期待下一个故事。
作者: zx6606183    时间: 2017-3-14 21:46
写得太好了!拜读欣赏了,好多我也有的心声!

作者: martinvitor    时间: 2017-3-15 18:52
真是好写实 绝对不是编出来的
作者: jianghu0019    时间: 2017-3-15 20:50
很真实,同时心情也很沉重,民营医院对中国目前医疗现状的影响只会更坏,不会更好
作者: 小九    时间: 2017-3-16 10:48
刚做美容麻醉的日子(五)

原创 2017-03-12 虢小兀 医海浮漂

01
纠结  纠结的术前准备
周四马上就到了,赵姐来得比我们还早,这把久经战阵的洪姐也下了一跳。
美容的患者从来都是迟到的,一般约定九点的治疗,十一点能来就算不错的了,甚至经常是等了半天,人家一个电话就改期了。
说到底,这帮人就是折腾,人家就医的目的是享受生活,不是治疗疾病。
所以,不睡个懒觉是不会来的。

在美容的世界里,赵姐绝对是优质患者。
不过,她这岁数确实让人头疼,67岁了,在家含饴弄孙多好,跑到这种小作坊来zuō个什么劲?
这是我当时真实的想法。
做了几年基层医生,你看到最多的是老人住院,儿女打架的百姓疾苦。
冷不丁来个年近古稀的老人花钱整容。还真是一时转变不过来。

该怎么麻醉呢?这成了摆在我面前的一个问题。老太太来得比我上班还早,完全没给我思考的时间。
我给自己定了最低的目标,一是不能因为血氧掉的太离谱,再给人家把台子掀了;二是必须把老太太整得老老实实的,不能让她随意挣扎。
------至于什么了患者舒适度,工作艺术感,先让他去见鬼吧。

冰箱里面,除了有几盒外号叫做“牛奶”的麻药,别无其他。
我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有一柜子麻药呢。
想到那个柜子,我有主意了。那里不是有500支氯.胺.酮吗?虽然这药是古老了一些,但效果还是肯定的。
------对于我给自己订的最低目标,这药是肯定能实现的。
氯.胺.酮静脉全麻,一种古老而经典的麻醉方法。虽然几十年来一直保受诟病,但却始终没有其他药物能够取代。
想到这里,我释然了,眼前的问题是先要把工作解决了,至于工作方法的改进,那是需要时间的,我对自己说。

我进到手术室的时候,人家已经消毒铺单准备好了。我突然笑了,以前都是咱麻好了等着外科医生,如今居然倒了过来。

02
学习  学了不少新东西
病人顺利麻倒,并没有明显呼吸抑制,虽然血氧也并不是很高,但至少能一直保持在90左右。而患者也比较安稳,并没有挣扎。
术者抬头看了看我,第一次露出了笑容。我跟他点点头,示意手术可以开始了。
我也想回他一个笑容,却没能笑出来。

随着手术刀的刀锋划过,我看到了脸皮后面的样子。
这在以前是从来没有想过的,把脸皮撕下来的手术,今天也算见识到了。
小来是个好学的人,不断向术者请教着,我也在旁边听得津津有味。
这是些在医院永远也学不到的内容。

“咱们做的是拉皮手术,最终目的是把皮肤上的皱纹抻展,所以第一步就是要把皮肤分离出来。”术者对小来说着,却看着我笑。
可能他也发现了,我的目光同样贪婪。
看着分离皮肤的过程,我也跟着疼。整张脸皮是用剪子尖一点一点地剥下来的。
小来有点不理解了,“为什么用剪子在浅层分离呢,皮肤下边的结构很疏松,一扯就下来了。”
我笑了,“疏松的结构里边可是有正经东西的,从那里走,你就不怕踩到地雷?”
术者很惊讶,看了看我,“小兀,你还挺明白!”
“之前做了一部分功课。”我说,“我得多了解你们的手术不是?”
“嗯,你进步很快,不到两周就掌握美容麻醉的特点了。”术者说。
“呃……还好吧。”我笑道,“只要没给您添麻烦就行!”
这是一个精细的过程,要把皮肤均匀一致地分出来,还得保证皮肤的完整,光是左侧,就剥了两个小时。

      这是我没有预料到的,原来美容的手术这么磨人!
      在医院的时候,比较磨人的神经外科,清除一个血肿也不过三四个小时。而对美容外科来说,这个时间只是个起步价!

这个时候,老太太的血压和心率都高了,难道她觉得疼?
我也没有多想,“处理皮肤能不疼吗?”我自己都笑了。
我把麻药的滴速调快了些,又顺手给了些芬太尼(止疼药)。
老太太的情况稍微有所好转。但血压还是比手术之前高出不少,我又追加了麻药。
就这样,我在麻醉深度上纠结了一个小时,老太太的心率血压终于下来了。

我长出了一口气。这时候术者已经进行下一步了。
“皱纹被抻平了以后,多余的皮肤是可以剪掉的。”术者对小来说,“但是皮肤下面这些东西,连小兀都说了,里面有正经玩意,所以千万不要破坏。”
“那怎么处理呢,这一嘟一嘟的肥肉。”小来问。
“我们可以用线把多余的肉扎起来啊!”术者一边回答,一边演示,“这种方法叫做‘折叠收紧SMAS筋膜’。 ”
“哦~这就是SMAS筋膜啊!”小来恍然大悟。
而我也学了不少东西。

03
失误  经验还是不足
“这老太太有意思,睡着了还深呼吸呢……”术者笑着说。
我看了一眼此刻正面目全非的赵姐,她果然深呼吸了。
不过这深呼吸有点怪啊!
卧槽,我傻了。刚才判断失误了!
之前的血压高,心率快,并不是因为老太太感觉到了疼,而是她身体发出的缺氧信号!

今天做的是一个老年人的不插管全麻,她的血氧在正常偏低的水平已经维持了三四个小时。
所以,这根本不是深呼吸,这是传说中的库氏呼吸啊!
也就是说,老太太酸(中毒)了!!!
而我却在愚蠢的加麻药,这无异于是雪上加霜!
我要崩溃了,自己的经验还是太少。
那他后来心率血压又回到手术之前的水平,是因为循环系统被麻药抑制了呢,还是因为血钾跟着升高了呢?
一想到致命的钾,我越想越害怕,这可是个古稀老太,搞酸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04
处理  幸好处理及时
我连忙问小祁,“咱家有碳酸氢钠和氯化钙吗?”
小祁调皮的笑了笑,“碳酸氢钠有的是,要多少?”
“先帮我配一小瓶吧。”我说,“那氯化钙呢?”
“氯化钙没有!”小祁严肃的说。
“哎!”我叹了口气,“那就先配点碳酸氢钠吧!”
“噗~”小祁忍不住笑了,“虽然没有氯化钙,葡萄糖酸钙倒是有的。”
我无语了几秒钟,“病人都酸了,你还跟我开玩笑……”
术者突然抬起头,看着我,“怎么样,病人没事吧?”
“问题不大,您继续!”我回答。

小祁配着液体,我在旁边看着。她还真不是吹牛,碳酸氢钠存了满满一柜子,还真是要多少有多少。
我突然想起了那个休克的刘女士,在美容外科,吸脂的肿胀液是要放碳酸氢钠的。
怪不得弄了这么多!

随着碱性液体和葡萄糖酸钙的滴入,老太太终于不深呼吸了。
术者呵呵地笑了起来,“你们搞麻醉的可真厉害,一个大活人,怎么喘气都得听你们的!”
库氏呼吸被控制住了,小祁突然问我,“那碳酸氢钠还继续滴么?”
我撇撇嘴,愣是没有说话,此时要是能做个血气分析该多好。

这时候小来说话了,“好转就把碱(也就是碳酸氢钠)停了吧,补多了还不如不补呢!”
我纠结了半天,把决定权交给了上帝,“再输五分钟,不管多少,五分钟以后换成普通液体。”
满屋子的人都笑了。

这个手术一直做到下午四点多,历时近六个小时。
给一个67岁老太太做六个多小时的不插管全麻,这在医院是不可想象的。
不过总算有惊无险,满血复活。

05
电话  电话的烦恼
把老太太送回病房,正好是下班的时间。我愉快的开了个玩笑,“要主任的时间卡的可真准,正好不用加班。”
临出门的时候,术者追了出来,“小兀,千万保持电话畅通啊!”
我笑了,“放心吧,不过你可别盼着找我……”
                                 
今天这一天,真是身心俱疲。可是吃晚饭的时候,我居然因为药柜子的事纠结了起来,我突然怀疑自己没把药柜锁好。
后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居然睡着了。

晚上十一点的时候,手机把我吵醒了。
我瞬间崩溃。
——这么晚了,小来找我干什么呢?


作者: 思考者    时间: 2017-3-16 15:16
期待更新,写得太好了!拜读欣赏了,好多我也有的心声!
作者: 小九    时间: 2017-3-17 11:27
刚做美容麻醉的日子(六)

原创 2017-03-13 虢小兀 医海浮漂

01
崩溃  午夜来电
“喂……”我有气无力的说。
“小兀,你在哪儿呢?”来医生的声音听起来很紧张,“赶紧过来一下。”
“我在家呢,这大半夜的,啥事啊?”
“你赶紧过来吧,那个老太太出事了!”小来说。
“啊!?”我一下子惊醒了,“老太太怎么啦!?”
“她脸歪了……”
我长出了一口气,“脸歪了啊?我以为出啥大事了呢……”
“这还不是大事啊?!”来医生有点生气了,“你快过来吧,要主任说得打开了瞅瞅……”
“啊?!!”我几乎疯掉了。
吃人家茶饭,受人家谋算。没办法,虽然是百般的不情愿,但还是得去。

02
焦急  意外的风波
术者办公室。
“主任,非得打开么?白天弄了六个小时,如果是打开了重做,我担心老太太这身体受不了啊!”我跑进术者办公室说。
“那必须打开啊!”要主任已经不耐烦了,“人家是来求美的,面瘫这可是大事故!”
我无话可说了,这世界上有一种职业,他们是危重病的守护者,医生成长的遮羞布,还是医疗事故的替罪羊,他们就是麻醉医生。
专业的特点决定了,面对复杂病情和可能发生的事故,他们天生没有拒绝的权利。

但我还是有点不甘心,“回来的时候不是挺好的吗?”
“我也觉得奇怪呢,我肯定没碰过她的神经啊!”要主任好像很无辜,“但是,她确实面瘫了……”
“好吧,我去看看她,一会儿准备好了告诉你……”我说。

三楼,手术室那层的最西边是几间病房,平时住院的患者就住在那里。
我走进赵姐的房间,助理小来正在一边安慰着。
“赵姐,您这是怎么了?”我问。
赵姐已经说话漏风了,“手术完了一直挺好的,我还睡了一觉。醒了以后虽然吐了两次,但感觉却是越来越好了。”赵姐擦擦嘴角的口水,接着说,“您不是让我六个小时不吃不动平躺着吗,熬到十一点钟,我觉得饿了,就让你们护士帮我定了一份粥。”
“结果一喝粥,发现根本喝不到嘴里,都顺着嘴角流出来了。”小来说,“我赶紧过来,打开纱布一看,已经面瘫了……”
赵姐呜呜地哭了起来,“医生啊,我这脸没事吧,怎么就让我赶上了呢!”
小来赶紧安慰,“赵姐啊,没事的,小兀大夫来了,一会给您打开处理一下,会好的,没事!”

我走出病房,感觉应该是神经受压了,折叠收紧SMAS筋膜的时候,面神经被卷进了软组织里,结果术后组织水肿,把神经挤住了。
我突然想出了个主意,转身回到病房,“小来,咱们去主任那商量商量……”
小来走了出来,“有事?”
“我感觉这老太太就是组织水肿把面神经挤住了,咱去跟要主任商量下,我感觉不需要重新打开。”

03
尝试  别的科的疗法
术者办公室。
“那怎么办,正是因为神经被挤住了,才得赶紧打开啊,挤坏就晚了!”这是要主任跟我说的第一句话。
“并没有那么急,脑子被压住,脱水还来得及呢。”
要主任不说话了,我接着说,“这是一个67岁的老太太,刚做完一天不插管全麻,如果再麻一夜,怕她受不了啊!”
“你确定神经肯定不会出事?”要主任松口了。
“嗯,就算效果不理想,压力也肯定会减小的。”
“行吧,那你说怎么办呢?”要主任问。

“主任,都准备好了。你跟小兀啥时候上去?”来医生这时候进来了。
“小兀刚才说,想试试脱水给神经减压,我听着有点道理。”要主任说,“你俩先试试吧,给老太太个空,让她缓缓。”
“那小兀你给说说,用点什么药?”小来转过来问我。
“先给他来半盒地米。”我说,“最好能再来一瓶甘露醇。”
“半盒?”要主任有点惊讶,“一次就给这么多?!”
“多吗?一盒也不多啊!”我说。
“咱们这种机构怎么可能有甘露醇呢?”小来面露难色。
“那就先拿激素冲吧。”我说。
“那好,我这就给她用上。”

所有的人都在焦急地等待着,老板也一遍又一遍打电话询问。问我把握有多大,不行就赶紧打开。
正在我越来越没底的时候,护士小祁的电话来了,说老太太的睑好像不那么歪了。

04
成功  她躲过了一刀
我跟要主任赶紧跑上去看,好像确实是好了一点,不过我们谁也不敢确定。
“赵姐,您喝口水试试。”我说。
老太太端起杯子喝了口水,还是顺着嘴角流,我有点泄气。
但老太太自己却有了笑容,“别说,好像确实好多了。”
我长出了口气,看来这劲没白费。

“要不然再给他冲一次?”要主任突然兴奋地问。
“再看看吧,这才一个小时。”我说,“用多了也不好,毕竟这么大年纪了。”

这时候,小来出现了。他失踪了半天,我们居然都没有发现。
他居然拿回了一瓶甘露醇!
“卧槽,从哪儿弄的?”我问。
“我想咱们这是个干休所门诊,后面住帮的是一老头老太太,药房肯定有这玩意,我就去问了,果然有,我是好说歹说,终于给了我一瓶。
看来真得对这鬼小子刮目相看了!
老太太感觉越来越好,粥也都喝了。要主任让小来和小祁留下来守着,我们就走了。

走在午夜的帝都街头,我不知道给自己选择了一条什么样的路。在这个繁华的城市,我终于能够活下去了,但我知道,这条路一定非常难走。

作者: 狼一条    时间: 2017-3-17 23:06
写的真好,多写点,把我们的心声都表达出来!!!
作者: 小九    时间: 2017-3-18 09:55
医美浮生 · 引子

原创 2017-03-14 医海浮漂

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凌晨两点了,我在公用的露台上趴着发呆,这个城市的月光是浑浊的,星星是模糊的。
蛐蛐依旧在墙缝里面歌唱着,只是我的心情已不再那么沮丧。
在这个繁华的城市,我活了下来,虽然我为此丢掉了太多的坚守。
1
弹性工时
第二天一早,我来到单位的时候,只有网络部门和咨询部门在工作。
洪姐看到我,感到很惊讶,“小兀,你来的这么早啊?”
“早吗?”我惊讶地问,“这不马上九点了吗?”
“哦~没人告诉你啊。”洪姐说,“咱们晚上加班的话,第二天早晨是可以不打卡的,有客人的话,我会给你打电话的。”
“哦,原来如此。”我说。
这是我来了这么久,听到的第一个好消息。
习惯了那种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的医院生活,突然变成这种加班可以晚来的工作,心里还是挺激动的。
“哦,我知道了。”我说。“今天约手术了吗?”
“约了个奇葩,不知道靠不靠谱呢。”
洪姐认为是奇葩的人,一定是非常奇葩的,我心里嘀咕着。

“既然来了,那我去看看那个赵姐。”我说着走上了三楼。
小祁一晚上没走,正在吃早饭,“哟,你来的好早,不知道能晚来吧?”
我尴尬地笑了笑,“老太太怎么样?”
“没事了,睑完全正过来了。”小祁回答,“后来小来医生也回去了,估计中午才过来。”小祁突然想起了什么,问我,“困不,旁边病房没人。”
“我摇摇头,已经不困了,感觉就像打了一仗。”

“这叫脱胎换骨,我刚来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先是百般看不上,却只能迎合着,有种要死的感觉。”
“后来呢?你是怎么适应的?”我问。
“其实我到现在也没有适应。”小祁说,“但是你没办法找到一个自己觉着顺眼的地方,你又有什么理由觉得看自己顺眼的人不顺眼?”
我突然对眼前这个比我略小的护士刮目相看,她总能说出令人深思的话来。
其实,人最难的是转型!
2
电网人生
中午吃饭的时候,洪姐突然对匣子说,“最近你们电网不给力啊。”
匣子突然笑了,“最近这网上净是闹着玩的。有些变态问题我都没法回答。”
“啊?什么问题?”我突然八卦起来。
“比如我吃饭前聊的这位女士,孩子八岁了,想做处女膜修复。”
“卧槽!这是为什么?”
“我哪儿知道。”匣子翻了个白眼儿,“估计是无聊的恶作剧。”

当你打开一个民营医疗机构的网站,一般都会跳出一个咨询对话框,会有个所谓的专家跟你聊天。
这是一个叫商务通的网页挂靠程序,坐在电脑前面跟你聊天的其实并不是什么专家,而是像匣子一样的小姑娘或者小伙子。
他们忽悠人的道行还不甚成熟,还没资格和患者面对面交流。
所以就安排他们坐在电脑前面解答来自网络的提问。他们的任务很简单,就是想办法把患者弄来就诊,再让洪姐这样经验老道的咨询师来进一步开发。
因为这种咨询方式不需要见面,双方谁也不认识谁,所以经常会遇到一些奇葩的问题,比如这种孩子妈想做处女膜修补之类的。
当然有的时候是确实有需求,有的时候就纯粹是无聊者的恶作剧。

“那你是怎么回答的?”洪姐问。
“我说,你的问题比较特殊,因为分娩对阴道产生的影响很大,能不能进行修补还需要综合考虑,建议过来让医生看一下。”匣子说。
“回答的不错,电话要到了吗?”洪姐说。
“对方拒绝留联系方式,给他留了我的电话和咱们的地址。”匣子回答。
“你这个啊,我看悬!没准真是恶作剧。”洪姐说。

“有个不悬的,最近说是想过来,但是不知道要主任给不给他做。”匣子说。
“做,必须得做!”洪姐很强势地说,“谈成一个客人多不容易,他要说不做,那还了得!?”
我第一次感觉到,在销售面前,主刀医生有时候也很无奈。
“一个男的,二十八岁,一米八多,不到六十公斤。”匣子说,“你猜人家要做什么?”
“吸脂?”我这样猜是因为匣子形容这个男人很瘦,要主任可能不会给他做。
“再猜!”匣子笑了。
“拉皮?”我接着猜,毕竟这个人岁数不大,这也可能是匣子担心要主任不给做的一个理由。
“还不对!继续猜”匣子说。
我没词了,小祁笑了,“别猜了,你也就知道这么俩手术吧?其他手术的名字估计你都说不上来。”
“好吧,你说对了……”我苦笑着说了一句。
“不会是隆胸吧?”洪姐瞪大眼睛说。
“到底是洪姐,一下就猜对了!”
我的下巴已经掉了……


作者: wangdongyue    时间: 2017-3-18 15:36
楼主还更新吗?你能不能聊聊规培的事,如果不规培会不会像你说的98年之前没换证到了最后又不得不去考证那样尴尬
作者: 小九    时间: 2017-3-18 16:31
wangdongyue 发表于 2017-3-18 15:36
楼主还更新吗?你能不能聊聊规培的事,如果不规培会不会像你说的98年之前没换证到了最后又不得不去考证那样 ...

更啊,第二部分已经在公众号上发表好几篇了。规培这个事,我没了解过,因为我是2012年以前毕业的,暂时不卡我

作者: 中平    时间: 2017-3-20 08:48
现在漂在哪里?深圳?
作者: zyada    时间: 2017-3-20 10:54
写得好!写出了我们基层麻醉医生的心酸!
作者: 小九    时间: 2017-3-20 11:09
医美浮生 · 引子

原创 2017-03-14 虢小兀 医海浮漂

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凌晨两点了,我在公用的露台上趴着发呆,这个城市的月光是浑浊的,星星是模糊的。
蛐蛐依旧在墙缝里面歌唱着,只是我的心情已不再那么沮丧。
在这个繁华的城市,我活了下来,虽然我为此丢掉了太多的坚守。

1
弹性工时
第二天一早,我来到单位的时候,只有网络部门和咨询部门在工作。
洪姐看到我,感到很惊讶,“小兀,你来的这么早啊?”
“早吗?”我惊讶地问,“这不马上九点了吗?”
“哦~没人告诉你啊。”洪姐说,“咱们晚上加班的话,第二天早晨是可以不打卡的,有客人的话,我会给你打电话的。”
“哦,原来如此。”我说。
这是我来了这么久,听到的第一个好消息。
习惯了那种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的医院生活,突然变成这种加班可以晚来的工作,心里还是挺激动的。
“哦,我知道了。”我说。“今天约手术了吗?”
“约了个奇葩,不知道靠不靠谱呢。”
洪姐认为是奇葩的人,一定是非常奇葩的,我心里嘀咕着。

“既然来了,那我去看看那个赵姐。”我说着走上了三楼。
小祁一晚上没走,正在吃早饭,“哟,你来的好早,不知道能晚来吧?”
我尴尬地笑了笑,“老太太怎么样?”
“没事了,睑完全正过来了。”小祁回答,“后来小来医生也回去了,估计中午才过来。”小祁突然想起了什么,问我,“困不,旁边病房没人。”
“我摇摇头,已经不困了,感觉就像打了一仗。”

“这叫脱胎换骨,我刚来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先是百般看不上,却只能迎合着,有种要死的感觉。”
“后来呢?你是怎么适应的?”我问。
“其实我到现在也没有适应。”小祁说,“但是你没办法找到一个自己觉着顺眼的地方,你又有什么理由觉得看自己顺眼的人不顺眼?”
我突然对眼前这个比我略小的护士刮目相看,她总能说出令人深思的话来。
其实,人最难的是转型!

2
电网人生
中午吃饭的时候,洪姐突然对匣子说,“最近你们电网不给力啊。”
匣子突然笑了,“最近这网上净是闹着玩的。有些变态问题我都没法回答。”
“啊?什么问题?”我突然八卦起来。
“比如我吃饭前聊的这位女士,孩子八岁了,想做处女膜修复。”
“卧槽!这是为什么?”
“我哪儿知道。”匣子翻了个白眼儿,“估计是无聊的恶作剧。”

当你打开一个民营医疗机构的网站,一般都会跳出一个咨询对话框,会有个所谓的专家跟你聊天。
这是一个叫商务通的网页挂靠程序,坐在电脑前面跟你聊天的其实并不是什么专家,而是像匣子一样的小姑娘或者小伙子。
他们忽悠人的道行还不甚成熟,还没资格和患者面对面交流。
所以就安排他们坐在电脑前面解答来自网络的提问。他们的任务很简单,就是想办法把患者弄来就诊,再让洪姐这样经验老道的咨询师来进一步开发。
因为这种咨询方式不需要见面,双方谁也不认识谁,所以经常会遇到一些奇葩的问题,比如这种孩子妈想做处女膜修补之类的。
当然有的时候是确实有需求,有的时候就纯粹是无聊者的恶作剧。

“那你是怎么回答的?”洪姐问。
“我说,你的问题比较特殊,因为分娩对阴道产生的影响很大,能不能进行修补还需要综合考虑,建议过来让医生看一下。”匣子说。
“回答的不错,电话要到了吗?”洪姐说。
“对方拒绝留联系方式,给他留了我的电话和咱们的地址。”匣子回答。
“你这个啊,我看悬!没准真是恶作剧。”洪姐说。

“有个不悬的,最近说是想过来,但是不知道要主任给不给他做。”匣子说。
“做,必须得做!”洪姐很强势地说,“谈成一个客人多不容易,他要说不做,那还了得!?”
我第一次感觉到,在销售面前,主刀医生有时候也很无奈。
“一个男的,二十八岁,一米八多,不到六十公斤。”匣子说,“你猜人家要做什么?”
“吸脂?”我这样猜是因为匣子形容这个男人很瘦,要主任可能不会给他做。
“再猜!”匣子笑了。
“拉皮?”我接着猜,毕竟这个人岁数不大,这也可能是匣子担心要主任不给做的一个理由。
“还不对!继续猜”匣子说。
我没词了,小祁笑了,“别猜了,你也就知道这么俩手术吧?其他手术的名字估计你都说不上来。”
“好吧,你说对了……”我苦笑着说了一句。
“不会是隆胸吧?”洪姐瞪大眼睛说。
“到底是洪姐,一下就猜对了!”
我的下巴已经掉了……


作者: 中平    时间: 2017-3-20 11:32
我想问,您的这些文章,我能转到微博去么?
作者: 小九    时间: 2017-3-20 13:13
中平 发表于 2017-3-20 11:32
我想问,您的这些文章,我能转到微博去么?

其实我一直在微博发啊,带着署名和链接转是可以的!

作者: xuesekunlun    时间: 2017-3-20 22:36
也在基层干过,后来考研了,道路坎坷,但是不折腾怎么能叫人生呢
作者: lihuailei    时间: 2017-3-21 08:37
人生啊,就是这样,慢慢来国
作者: laogui12    时间: 2017-3-21 12:53
厉害了,发展就是硬道理

作者: shqi    时间: 2017-3-21 13:24
小九 发表于 2017-3-4 10:06
关于人工流产的那些往事
送走了忙忙叨叨的二月,迎来了崭新的三月,刚才一个妹妹突然说自己姨妈还没来,我 ...



作者: 小九    时间: 2017-3-21 14:10
医美浮生 · 美女

原创 2017-03-15 虢小兀 医海浮漂

1

炎热的午后,秋蝉唱着无聊的歌。大家已经闲了两天了,所有人都很烦躁。
老板正在屋子里接待一个面试者,小来突然走了进来,对我说,“兀啊,你有对象没?”
被人抽冷子这么一问,给我下了一跳。到了这个年纪,还没有恋爱,自己都觉得是一件难以启齿的事情。“没呢,有事啊?”我说。
“老板在面试一个姑娘,长得挺漂亮的。” 小来故作神秘地说,“我看他们相谈甚欢,应该不久的将来就会是咱们的同事了。”
我撇了撇嘴,“办公室恋情啊?没兴趣!”
小来笑了,“跟你说着玩呢,你看,出来了~”
我抬起头,顺着小来的声音看去,一个姑娘正好从我的门前经过。长发齐肩,浅蓝色的丝质上衣配白色长裙,从侧面看还算凹凸有致。
整体感觉挺干练,“恩,不错,确实挺好看的。”我说。
那个人回头看了一眼,笑笑,走了。
我当时那个叫个脸红。
2

小祁紧随其后进来了,“说谁呢,这是?”
“说你啊。”我笑着看了小来一眼,“刚才来医生夸你呢,技术好,人也漂亮。”
小来尴尬的笑了,不再说话。
小祁也不做声了。
从那个时候起就发现,整形机构从来是不缺美女的。

“唉,又来了一个。”小来低声说。
我抬起头瞅着门外,并没有人过来。
“别看了,人家进了洪姐那屋了。”小祁笑了起来。
“看看小兀那个眼神,小祁你可得小心了。”小来调侃起来。
“我的安全系数有多高,我自己知道。”小祁对来医生说,“他这么大岁数还没谈恋爱,你也得当心~”
“你俩的战争请不要殃及无辜。”我连忙举起了小白旗。

“你们闲的不行了?”老板探出脑袋,没好气地喊了一声。
小祁做了个鬼脸跑回了三楼,小来跑到后院吸烟去了。
屋子里瞬间安静下来。
3

过了不到半个小时,洪姐领着一个美女走了进来,“美女,这是我们麻醉师,到时候就是他给你麻醉。”
“哦,美女你好。”我连忙打招呼。
我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女子,同样是一袭白衣如雪,但脚底下趿拉着的是一双拖鞋,眼神涣散好像没睡醒的样子。但脸上的妆却画得浓艳极了。
让人看不出他是睡觉没有卸妆,还是出门没有更衣。
“这位小美女准备明天做个鼻综合。”洪姐说,“想上个麻醉。”
当时的我根本不知道这个鼻综合是个什么东西,但当着患者又不好意思开口问。只好先建病历。
“请问美女叫什么名字?”我问。
“我叫玲玲。”美女回答。
“我们需要大名。”我严肃了一下,“要跟身份证保持一致的。”
“哟,洪姐。”美女斜着眼睛瞅了一下洪,“你家麻醉师好吓人呢!”
洪姐赶紧跟我眨巴眼睛,“这美女就叫玲玲,我看过她身份证了,放心吧。”
我睁大眼睛,斜瞅着洪姐,她正朝我挤着眼睛。
这可让我为难了,没名字怎么写病历呢,知情同意书更是没法写了。
我跟洪指指斜对面,“老大知道么?”
“我知道啊,他就叫玲玲。”原来老板已经在楼道里听着了。
好吧,那就按着玲玲的名字写吧。

“美女,平时身体挺好吧?”我问。
“我啊?身体棒着呢。”玲玲不耐烦地说。
“药物过敏,食物过敏有吗?”我问。
“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啦。”感觉这美女要爆发了,“做个美容怎么这么烦啊!”
“小兀!”老板发话了,“让他签字吧……”
美女在知情同意书上画了一根曲线,字就算签完了!
真不明白,这字签得有什么必要!?
4

我正在生闷气,小祁回来了,脸色那叫个难看,要杀人的感觉。
“咋了?”我低声问。
“TMD,姓洪的弄了个什么臭傻X?”看来今天小祁是真生气了。
我笑了,“是那个叫玲玲的美女吗?”
“你也见识到了?”小祁问,“抽血做个化验,七个八个不愿意,洪姐连哄带骗才让扎,结果那动静,跟杀人似的……”
“那你很好了,她一叫,我手都发抖,你还能把血抽出来。”我抿着嘴看着小祁。
“哪有那么好,她一挣扎,针跑了!”小祁沮丧地说。
“那她啥反应?”我笑了。
“该问候的,给我问候了个遍!”
我拿出那份知情同意书,对小祁说,“你看看这个。”
“噗~”小祁笑了,“这也行!?”
我摊开手,“老大同意了。”

过了一会儿,小来回来了,满脸的焦虑不安,进门就问,“洪姐在不在?”
“怎么啦?”我和小祁同时问。
“她那个手术不能做啊。”小来把几张化验单重重地摔在桌上,“那个美女是个毒王!”

作者: 小九    时间: 2017-3-21 14:12
医美浮生 · 美女

原创 2017-03-15 虢小兀 医海浮漂

1

炎热的午后,秋蝉唱着无聊的歌。大家已经闲了两天了,所有人都很烦躁。
老板正在屋子里接待一个面试者,小来突然走了进来,对我说,“兀啊,你有对象没?”
被人抽冷子这么一问,给我下了一跳。到了这个年纪,还没有恋爱,自己都觉得是一件难以启齿的事情。“没呢,有事啊?”我说。
“老板在面试一个姑娘,长得挺漂亮的。” 小来故作神秘地说,“我看他们相谈甚欢,应该不久的将来就会是咱们的同事了。”
我撇了撇嘴,“办公室恋情啊?没兴趣!”
小来笑了,“跟你说着玩呢,你看,出来了~”
我抬起头,顺着小来的声音看去,一个姑娘正好从我的门前经过。长发齐肩,浅蓝色的丝质上衣配白色长裙,从侧面看还算凹凸有致。
整体感觉挺干练,“恩,不错,确实挺好看的。”我说。
那个人回头看了一眼,笑笑,走了。
我当时那个叫个脸红。
2

小祁紧随其后进来了,“说谁呢,这是?”
“说你啊。”我笑着看了小来一眼,“刚才来医生夸你呢,技术好,人也漂亮。”
小来尴尬的笑了,不再说话。
小祁也不做声了。
从那个时候起就发现,整形机构从来是不缺美女的。

“唉,又来了一个。”小来低声说。
我抬起头瞅着门外,并没有人过来。
“别看了,人家进了洪姐那屋了。”小祁笑了起来。
“看看小兀那个眼神,小祁你可得小心了。”小来调侃起来。
“我的安全系数有多高,我自己知道。”小祁对来医生说,“他这么大岁数还没谈恋爱,你也得当心~”
“你俩的战争请不要殃及无辜。”我连忙举起了小白旗。

“你们闲的不行了?”老板探出脑袋,没好气地喊了一声。
小祁做了个鬼脸跑回了三楼,小来跑到后院吸烟去了。
屋子里瞬间安静下来。
3

过了不到半个小时,洪姐领着一个美女走了进来,“美女,这是我们麻醉师,到时候就是他给你麻醉。”
“哦,美女你好。”我连忙打招呼。
我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女子,同样是一袭白衣如雪,但脚底下趿拉着的是一双拖鞋,眼神涣散好像没睡醒的样子。但脸上的妆却画得浓艳极了。
让人看不出他是睡觉没有卸妆,还是出门没有更衣。
“这位小美女准备明天做个鼻综合。”洪姐说,“想上个麻醉。”
当时的我根本不知道这个鼻综合是个什么东西,但当着患者又不好意思开口问。只好先建病历。
“请问美女叫什么名字?”我问。
“我叫玲玲。”美女回答。
“我们需要大名。”我严肃了一下,“要跟身份证保持一致的。”
“哟,洪姐。”美女斜着眼睛瞅了一下洪,“你家麻醉师好吓人呢!”
洪姐赶紧跟我眨巴眼睛,“这美女就叫玲玲,我看过她身份证了,放心吧。”
我睁大眼睛,斜瞅着洪姐,她正朝我挤着眼睛。
这可让我为难了,没名字怎么写病历呢,知情同意书更是没法写了。
我跟洪指指斜对面,“老大知道么?”
“我知道啊,他就叫玲玲。”原来老板已经在楼道里听着了。
好吧,那就按着玲玲的名字写吧。

“美女,平时身体挺好吧?”我问。
“我啊?身体棒着呢。”玲玲不耐烦地说。
“药物过敏,食物过敏有吗?”我问。
“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啦。”感觉这美女要爆发了,“做个美容怎么这么烦啊!”
“小兀!”老板发话了,“让他签字吧……”
美女在知情同意书上画了一根曲线,字就算签完了!
真不明白,这字签得有什么必要!?
4

我正在生闷气,小祁回来了,脸色那叫个难看,要杀人的感觉。
“咋了?”我低声问。
“TMD,姓洪的弄了个什么臭傻X?”看来今天小祁是真生气了。
我笑了,“是那个叫玲玲的美女吗?”
“你也见识到了?”小祁问,“抽血做个化验,七个八个不愿意,洪姐连哄带骗才让扎,结果那动静,跟杀人似的……”
“那你很好了,她一叫,我手都发抖,你还能把血抽出来。”我抿着嘴看着小祁。
“哪有那么好,她一挣扎,针跑了!”小祁沮丧地说。
“那她啥反应?”我笑了。
“该问候的,给我问候了个遍!”
我拿出那份知情同意书,对小祁说,“你看看这个。”
“噗~”小祁笑了,“这也行!?”
我摊开手,“老大同意了。”

过了一会儿,小来回来了,满脸的焦虑不安,进门就问,“洪姐在不在?”
“怎么啦?”我和小祁同时问。
“她那个手术不能做啊。”小来把几张化验单重重地摔在桌上,“那个美女是个毒王!”

作者: 小白菜芽    时间: 2017-3-21 23:29
期待啊,继续更新啊楼主

作者: 小九    时间: 2017-3-22 20:59
医美浮生 · 博弈
原创 2017-03-16 虢小兀 医海浮漂

1
惊叹
“毒王?什么意思?”我有点不太理解,拿起小来甩在桌子上的化验单看了看。
“直接看传染病那张。”小来大声说。
我翻到那张一看,也被吓了一跳。人类主流的传染病,除了艾滋之外,基本上全得了。
梅毒、丙肝、小三阳!!
2
疑问
“卧槽!这是怎么个情况!这还能做吗?”我说。
在这种时候,老板总是能第一时间出现,他的两只耳朵似乎每天都支棱着,只为听这点事情。
“你们几个这是怎么啦,叽叽喳喳的?” 老板说。
之前,我从来没觉得这个鄂西南的口音是如此的恶心。
我把化验单递给他,“您看,这个人有多少种传染病?,这也太危险了!”
老板拿起来看了看,当时并没有表态,“这不是你们应该操心的事情,回头我跟要主任商量一下!”
我们谁也没有搭理他,他带着化验单走进了术者的办公室。
过了不到十分钟,术者办公室的门开了。老板探出个脑袋喊,“小洪,你过来一下!”
洪姐屁颠儿屁颠儿地跑了进去,门又关紧了。

又过了十分钟,术者办公室的门打开了,老板和洪姐走了出来。要主任面色凝重地坐在办公桌前。
我,小来,小祁互相对视了几秒,然后同时茫然地摇了摇头。
我和小祁指着要主任的办公室,然后笑嘻嘻地看着小来。
小来翻了个白眼,叹了口气,自己过去问了。

小来转眼就回来了,我们轻声问,“咋样啊?做吗?”
小来凝重地摇摇头。
我们长出了一口气,看来是不用干这恶心的事了。
“不确定,明天跟患者谈谈再决定。”小来幽幽的说。
我跟小祁失望了,原来小来的摇头,只是还不确定的意思。
3
无奈
第二天十点多,玲玲来了。
她悄悄钻进了洪姐的办公室,接着老板也钻了进去。
这次谈话进行了半个小时左右。房门再次打开时,三人都喜笑颜开。
洪姐喜眉笑眼地跟毒王说,“美女,那我带你去办手续,咱们一会儿做手术。”

我们都傻了,最后的结果还是要做。
不但要做,还赠送了一个开眼角的项目。
这,是一个神奇的世界。

从洪姐办公室出来以后,玲玲就像变了一个人,落落大方,轻声细语的。
      ----完全是一个美女应该有的样子了。
大约人最看重的,是自己的隐私。为了保卫属于自己的最后一方空间,人可以露出最狰狞的一面。但当隐私不再是隐私时,她又恢复了平时的面目。
4
鼻综
这时候我才想起问手术的事情,“鼻综合是个什么手术啊?”我看看小祁,又看看小来。
“鼻综合就是用一切方法,把鼻子做好看,具体包括哪些项目,这得因人而异。”小来说。
“你可以这么理解,鼻综合并不是一个手术项目,而是一个手术套餐。”小祁回答,“患者的诉求就是让鼻子变美,咨询师收一个远高于普通隆鼻的价格,至于要做哪些项目,由主刀大夫根据病人的实际情况决定。”
“哦~我明白了。”我说。

我突然想起了一个问题,“那就是说,这手术要在鼻子上折腾个遛够,而我还不能插管?!”
小来笑了起来,而小祁正使劲跟我点着头。
我发现,最终受伤的总是我。

过了片刻,小来突然说话了,“但是你可以不让他睡啊。”
“哦?还可以这样?”我问。
“对,就像做眼睛一样,让她睡一会儿,打上局麻之后再让她醒来。”
       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5
麻醉
手术开始了,玲玲已经完全安静了下来,小祁扎液体的时候,她一点动静都没有。
想起了昨天小祁形容的那个抽血的过程,我差点笑出声来。

我给了一次药,玲玲睡着了,要主任打上局麻,手术开始了。
不久,玲玲醒了过来,但是她却完全不是我想象中的样子。
人在半迷糊半醒时,是最容易暴露本性的。这个玲玲在这种状态下,完全失控了。她时而喊疼,时而撒娇,还时而呻吟。
要主任盯着我看了几秒,笑着说,“还是让她一直睡着吧。”
我歉意地笑一笑,“鼻子手术,不敢一直睡着啊。万一血或者痰流到嗓子里,会出人命的。”
要主任沉思了一下,“那我给他把鼻孔塞住,让她用嘴巴呼吸。”
我想了一下,这女人确实很烦,于是没原则地点了点头,“那我试试吧。”
要主任用纱条把玲玲的鼻孔塞了起来。我配了些镇静药,给她缓缓地滴上了。
6
闲话
玲玲睡着了,我们聊了起来。
“主任,这女的是干啥的?”小来最先说话了。
“他啊?”要主任笑了,“夜总会工作人员。”
“小姐啊?”我张口就喊了出来,然后觉得不对,但是已经迟了。屋子里的人笑成了一团。
“可能曾经是吧。”要主任淡淡地说,“现在好像只是安排一下其他小姐的工作,类似经纪人那种。”
“噗~”我笑了,“那就是熬成妈咪了呗!”
“哎呀,小兀大夫,你越来越敢说了。”小祁笑道。
“后来他们怎么谈的,咋又同意给她做了呢?”我问。
要主任盯着天花板愣了片刻,“费用整体加收了50%,但老板同意送她一个开眼角。”
“哦,原来是这个样子!”
7
惨叫
我们正聊着,玲玲突然嗷的一声惨叫,把大家吓了一跳。
原来要主任正在和她耳朵上打局麻。
“糟糕,忘了给镇痛药了。”我对要主任说,“这段只是让她睡觉,你要打针也不说一声……”
我一边说,一边给了点止疼药,玲玲又老实了。
“你还是对我们的业务不熟悉啊。”要主任笑了,“做鼻子经常要从耳朵上取软骨,你不知道吧?”
我叹了口气,“下次就知道了。”
8
博弈
手术就这样悄无声息的结束了。
下班前,我们都恨不得用消毒水给自己洗个澡。
马克思说过,百分之五十的利润就可以让资本家铤而走险,而百分一百的利润就可以让他践踏人间的法律。
但是谁也没有想到,这次成功的价格博弈背后,隐藏着一场巨大的危机。
科普
这里要说一下梅毒,与梅毒有关的常规检验项目有两个,RPR和TPPA。
RPR,这个阳性表示苍白螺旋体(梅毒的病原菌)正在患者体内活着,它的高低反映了螺旋体的生活质量,所以这一项如果高,那么病人是有传染性的。
TPPA,这个阳性表示患者得过梅毒,但是现在可能已经治好了,也可能还在得着。
现在大部分医疗美容机构都只检查TP而不检查TPPA,为什么呢?对于医疗机构而言,只需要证明患者的梅毒是手术前就有的,就足以避免可能发生的医疗风险。至于跟医务人员感染风险正相关的RPR,与医疗机构的关系反而不大。
另一方面,TP是免疫实验室项目而RPR是微生物实验室项目,后者无论是资质审批还是技术难度,都高于前者。
所以时至今日,对TP阳性者复查RPR,仍然是医美工作者的一个中国梦。

作者: 931775012    时间: 2017-3-22 23:07
关注着,有点连续剧的味道,太有才啦。
作者: 暖暖2002    时间: 2017-3-23 14:22
写得很好,道出了基层麻醉医生的处境和心声。同时也佩服楼主的专业知识和技能,如此简陋的设备下,大医院的麻醉医生还真不见得能应付下来,现在的年轻人可能也想想不出那样的艰苦

作者: 我离麻醉亦渐远    时间: 2017-3-23 23:03
我也在民营医院待了几年,感慨颇多哦!

作者: 小九    时间: 2017-3-23 23:24
931775012 发表于 2017-3-22 23:07
关注着,有点连续剧的味道,太有才啦。

可以关注微信公众号“医海浮漂”,比这里更新的快

作者: 小九    时间: 2017-3-24 11:27
医美浮生 · 罗锅

原创 2017-03-17 虢小兀 医海浮漂

1
情报
每天的午饭时间,休息室就成了各个业务组的情报交易所。
“匣子,前两天你给我电话的那个人,下午要过来。”洪姐一边吃着东西,一边跟匣子说。
“哪个呀,我哪天不得给你俩电话?”匣子愣了一下。
“啧,就是背后有个罗锅那个……”洪姐提示着。
“哦~她呀!”匣子这才反应过来,“那个人肯定得来,迟一天早一天的事,她那罗锅都影响生活了。”
洪姐有点不高兴了,“匣子,你这是在否定我的工作呗?要不是我电话追得紧,人家早上别人家了~”
“哪有,哪有。”匣子马上意识到自己失言了,赶紧道歉,“电话给了您,我那是一百个放心,您那到诊率从来都杠杠的。”
“那是~”洪姐当仁不让,“我一个人苦苦撑着容易么,不过你现在成长得也挺快。我就盼着呀,你赶紧从电脑那屋走出来,跟姐并肩作战!”
“我也想赶紧跟着洪姐混呢,但电网这工作也得有人干啊!”匣子说,“我就只好多干一阵了。”
看着俩女人互掐的样子,我几次差点笑起来。
小来发现调笑有变成掐架的苗头,赶紧说,“那可不是,咱这么大个机构,没有洪姐撑着,大家早喝西北风了。”
洪姐听了,不无得意地说,“要说你们这几个新来的,也就是小来活得明白,将来这绝对是独当一面的专家!”
2
烦扰
后来他们都说了啥我已经记不住了,无非就是马季先生说的那样“你吹我,我吹你,吹来吹去都是为了抬高自己”。
我此刻满脑子就是俩字“罗锅”。
这帮人可真是能整,连罗锅都不放过。
在麻醉上,罗锅可是经典难题,我可咋办?

罗锅这事烦得我连打盹都忘了,我不停琢磨着她们会出什么幺蛾子。
难道他们连脊柱畸形都敢接?应该不会,要主任不像会做这种手术的人,再说这地方条件也不行啊。
我正在胡思乱想,楼道里传来了陌生的脚步声。
我赶紧站起来瞅,但是人已经进了洪姐那屋,只看到一个人影。
我自己笑了起来,“应该不是这个人,虽然看起来怪怪的,但至少不是个罗锅。”

这个时候,小来回来了,“兀啊,你这是咋了?”
“没事啊?”我说。
“哦,看你愁眉苦脸的,还以为有啥事呢。”小来说。
“哦,我没事。”我笑了。
3
来客
过了一会儿,洪姐办公室的门打开了。
这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女性,保养的很好,像一个阔太太,但却给人一种苦大仇深的感觉。
更让人不可思议的是,她居然穿着一件类似风衣的长衫!
当时是十月中旬,虽然早晚已有了丝丝凉意,但穿成这样的,还是非常少见的。

“这人是来咨询什么的?”我终于忍不住问了小来。
“奥美定取出。”小来说。
“奥美定?”我嘀咕了一声,“洪姐最近的生意不错啊!”
“那是,金九银十嘛,要不然她最近能那么高调?”小来笑着说。
“她吃饭的时候说,下午有个罗锅要来,怎么到现在还没见到?”我说。
“嘘~”小来把食指竖在唇边,“小声点,罗锅说的就是她……”
“啊?”我被吓了一跳,“她这不是挺好的吗,怎么叫人家罗锅呢?”
小来趴在桌子上,已经笑得不行了。

当时的我,肯定是不明白个中原委的,下面由十年后的我,给大家讲讲这个奥美定的故事。
4
故事
二十世纪末,一种名叫英捷尔法勒的乌克兰进口的填充材料悄然进入中国的美容市场。
这种新材料因外观微黄,性状粘稠,又被称做“人造脂肪”。但其实它还有一个化学名字叫聚丙烯酰胺水凝胶。
两年间,英捷尔法勒凭借其良好的组织相容性,几乎无创的治疗方式,以及立竿见影的填充效果,迅速占领了市场。成为当时上层女性追逐的新宠。
有需求的地方就有市场。对财富先天性敏感的中国人,马上意识到,如果这个东西能够量产,市场是非常巨大的。
两年后,在人类进入新千年之际,吉林的一家医药企业终于成功合成了聚丙烯酰胺水凝胶。中国人开始有了自己的“人造脂肪”,并被命名为奥美定。
其实,在英捷尔法勒进入中国后的两年时间里,已经出现了零星的不良反应报告,整形学界本着谨慎的原则,迟迟没有表态。
这可急坏了已经仿制成功的中国药企。如果这个东西不能获批,前期的一切投入都将化为泡影。
不久,整形学界一次盛会在东北某城市召开。药企的业务员成了这次大会上比专家还忙的人,他们纵横捭阖,巧舌如簧,最后甚至软硬兼施,终于打通了奥美定上市的最后关节。
从此国产聚丙烯酰胺水凝胶,也就是奥美定,终于取得了合法的身份。
喜讯传来,群心鼓舞,奥美定的成功量产,使填充的市场价格大幅度下降,此技术再也不是贵妇人才能享有的专利了。
大江南北,第一次陷入一场微整形的狂欢。
当时,很多在南方打工的小姑娘,十几岁就接受了奥美定注射。
美容院看到背后的丰厚利润,也加入了奥美定的注射大军。有些美容机构的老板娘,为了垄断这个一本万利的技术,关起门来亲自上阵,甚至不允许自己的医生参观。
找个小黑屋或者拉着箱子打奥美定的“医生”更是数不胜数。
这一切,与今日混乱的微整形市场何其相似?
随着接受注射的人不断增多,药物的不良反应也相继爆出,发炎,溃烂,游走,最后有专家说可能致癌。
一时间哀鸿遍野,人人自危。
2006年,国家终于撤销了奥美定的全部批准文号,整形史上的第一场微整闹剧就此收场。
但是,也留下了大量惶恐度日的受害者。
我进入整形行业,是奥美定被取缔后的第三年,正好赶上了奥美定取出的高峰。
那些注射奥美定时已经发过一次财的人,又一次通过取奥美定赚的钵满盆满。
5
交流
这位来取奥美定的女士姓梁,是第一批接受人造脂肪隆胸的女性之一,她注射的还是进口的英捷尔法勒。
可是非常不幸的是,进口货同样发生了游走,本来注射在右侧胸部的人造脂肪,最终流到了腰部,并形成了一个包块。
这就是洪姐和匣子管她叫“罗锅”的原因。
这也是她穿着长衫出门的原因所在。

“小兀大夫,这位是梁姐。”洪说,“他隆胸的奥美定跑了,想取出来。你得给上个麻醉。”
“你好,梁姐。”我打了个招呼。
梁姐愣了一下,木讷地点点头,“小兀大夫,你好!”
这是一个漂亮的贵妇,看起来还是有几分气质的。
不过,不知道是生活不幸,还是经历坎坷,她的眼神看起来空洞洞的,少了些灵气。
“这东西在你身体里呆了多少年了?”我问。
“那是一个秋天,广州。”梁姐零零碎碎地念叨着,“快十年了吧。”
“注射以后,感觉对你的身体影响大吗?”我问,“有没有感觉到有什么特殊的不舒服?”
“开始……后来跑了,我就感觉全身不舒服了……”梁姐回答,“魔鬼!住在我身体里的魔鬼!”
我拼凑出了一个大概的病史,感觉交流实在有些困难,就让她把字签了。
洪姐在旁边已经等得有点不耐烦了。
------她一直觉得麻醉的谈话,就是过来签一个字。
她一定很奇怪,我今天怎么这么多问题。
因为当时的我,对这个奥美定的来龙去脉真的特别好奇。
6
归来
“小兀医生,你们要主任呢?”跟木讷的贵妇交流了半天,突然传来银铃般的声音,“哟,洪姐,你也在这啊!”
我抬头一看,一时没反应过来,习惯性说了句,“美女,你好!”
还是洪姐记性好,“玲玲啊,你咋过来了?”
哈,我终于想起来了,这不是毒王玲玲吗?
“他们都说我变漂亮了~”毒王嗲嗲地说,“我是专程过来感谢要主任的,顺便……”
这时候,要主任回来了,毒王蹭得一下钻进了术者办公室,把门带上了……


作者: 931775012    时间: 2017-3-24 20:52
好的,多谢啦

作者: 柳叶刀007    时间: 2017-3-24 22:02
真棒,应到中央电视台科技栏目,做个科技讲座,可能比那些专家教授的说教更有说服力。
作者: 小九    时间: 2017-3-25 16:14
医美浮生 · 女怨
原创 2017-03-18 虢小兀 医海浮漂

1
命运
“医生,我不会有事吧?”这是她睡着之前问我的最后一个问题。
“一般都没事。”我回答。
用要主任的话来说,我一直还没有进入美容麻醉这个角色。
             ——一个合格的美容麻醉应该这样回答,“放心吧,肯定没事!”
“但是,命运从来没有眷顾过我……”她好像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已经睡着了。
2
下海
她生于海南的一个普通的工人家庭,母亲是当地少数民族。
她面容姣好,成绩优异。
在那个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型的年代,他毕业了。
虽然只是中专,但在那个大学生还可以叫天之骄子的年代,中专生已经是不错的学历了。
而那又是一次大变革的黎明,国有大中型企业的效益持续下滑。
毕业后,国家给她分配了工作,但那是一家已经半年发不出工资的国企。
寒窗十载,她想得到的肯定不是这些。在祖国南海边的那个圆圈里,已经有一部人先富了起来。
她站在海的对岸,眺望着,越来越坐不住了。
于是,她选择了辞职,成了第一批下海的知识分子。
3
阿秀
她每天穿梭在大都市的繁华中,做过文员,做过会计。
与她岁数差不多的女孩子,大多只是纱厂或者电子厂的女工,他们辛苦,低微。
所以,她从一开始就有一种优越感。
直到她认识了她。
下海的第一个春节过后,在返厂的汽车上,她认识了一个叫阿秀的女孩子,他们是同乡,目的地也是同一座城市。
不同的是她做财务,而阿秀只是一个女工。
      但她们的寂寞是一样的,于是就成了朋友。
4
家庭
这一年,她收获了爱情。年纪轻,有文化,她没怎么用心,就钓来了一只金龟。
用现在的话来说,那一年她嫁入了豪门。
婚后,他和丈夫的生活不能说是举案齐眉,但至少是相敬如宾的。
两年时间,他有了自己的孩子,丈夫的生意也越做越大。
婆婆对她倒是非常满意,逢人便夸儿媳妇旺家,但是她和丈夫之间却变得越来越没有话。
直到有一天,阿秀来到她家,她才觉察出一丝端倪。
丈夫的眼睛似乎总在有意无意地瞄着自己的闺蜜。而那种炙热的目光,她自己都已经好久没有感受过了。
说来也奇怪,在认识的两年中,她每次见到阿秀,都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不知道是阿秀出落得越来越漂亮了,还是自己的感觉出了问题。
反正她觉得这个阿秀是越来越美丽了。
5
危机
她觉得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如果这样发展下去,她想都不敢想。
已跻身上流的她,决定在自己的圈子里给闺蜜物色一个人家,而且条件还不能太差。
曾经,她最怕漂亮的闺蜜超过自己,而现在她却顾不了那么多。
但是,猫儿眷恋的是鱼的腥味,并不是某一条鱼。
终于有一天,她发现自己已经是一个只拥有枕边人却没有枕边心的可怜的女人。
她唯一能够捍卫的只有她正妻的地位和儿子婚生子的身份。
其他的,她已经失控。
女人,总觉得别的女人比自己幸福。当她望向阿秀的婚姻生活时,她依然绝望!
为什么,一个女工,却总能比我过得好?

她抱怨,她幽怨,她跟她的闺蜜哭诉着自己的不幸。
阿秀告诉她,自己其实压力也很大,从结婚之前就开始偷偷整容,自己的美貌,自己的身材,都是假的。
她震惊了,世界上还有这么好的方法,使一个人悄悄地变美,却可以瞒过所有人,甚至是朝夕相对的好友。
即使这是一个谎言,那这个谎言也是美丽的。
6
恶花
阿秀介绍她认识了一个人,这是一个漂亮的,时尚的知心大姐。她发现,在这个大姐的面前,她没有任何秘密。
对方可以洞悉她的每一根神经,她的每一个疮疤都可以被对方轻易地揭破。
在大姐的劝说下,她决定接受整容。
她是一个矛盾复合体,一方面他痛恨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旧礼教,另一方面她又是女为悦己者容的拥护者。
在接受了几个小型美容治疗以后,她深深地迷恋上了这朵开在痛苦枝头的恶花。
整容于是成了她生活的一部分。
7
隆胸
直到有一天大姐告诉她,胸是女人的第二张脸,它甚至比脸还重要。因为它最先映入男人的眼帘。
于是,她决定改变自己的胸!
一个秋天的下午,大姐带着她和阿秀来到一个“医生”的家。
在那里,她认识了一种微黄的粘稠液体,他们管它叫奥美定。
在大姐和医生的口中,这是一种无所不能的神药。造物的一切缺陷,都可以用它来弥补。
但是那个环境实在让她不放心,屋子里除了白色的床单,一切都那么凌乱。空气中还弥漫着令人不愉悦的气息。
虽然阿秀告诉她,自己也是在这里,打了同一种药,但她还是拒绝了。
阿秀怎么能跟我一个样子!

不久,大姐再次联系她,说可以带她去一个大型的机构,注射原装进口的奥美定。
当她走进那家大型机构时,她完全放心了,原来就医竟可以如此精致!
在那里,她接受了进口奥美定的注射。
仅仅一个下午的时间,她觉得自己经历了一场蝶变。随着一管子又一管子液体的注入,她终于拥有了傲人的双峰。
然而,她的丈夫似乎并没有被打动。
8
噩梦
就像她自己说的一样,命运从来不曾眷顾过她。
注射以后的第一年,他总感觉莫名其妙又找不到原因的不适。到了第二年的秋天,她突然发现自己的两个胸似乎越来越不一样了。
她再一次绝望了,阿秀草草注射却一直没事,而自己花了大价钱,反而成了这样。
这是为什么?
此后几年,她右边的胸越跑越远,最后终于在腰部停了下来。
她说这是一只魔鬼,每天都在折磨着她。
她丈夫的那些女人们,甚至在背后公开叫她妖怪。
9
惊醒
突然有一天,她身上的妖怪占据了报纸的整个版幅。
那是2006年,奥美定因为严重的不安全性,被国家彻底取缔。
她听到这个消息正是五一的那个长假。
她真的崩溃了,如果不是儿子陪在身边,他几乎想要放弃自己的生命。
在那个万家团圆的假日里,自己的丈夫并没有陪在自己和孩子的身边。
甚至,在他在听到这个消息后,都没有想到问候一下枕边的受害者。
一个药物在临床用了十年,才艰难的盖棺定论,这个公道又该向谁来讨还?
看着手术台上安静入睡的梁女士,我深深地知道,这十年对她来说是折磨的,这是一个新时代新女性的旧悲剧。
10
她们
当时的我并不知道,梁女士是一个多么典型的人。
一方面他是奥美定事件受害者的典型代表,因为时代的悲剧选择,她们被进行了一次失败的整容,更在此后的许多年里惶惶不可终日,最终引发了躯体和精神多方面的病痛。
另一方面,她又是许多中年求美者的典型代表,婚姻不幸,感情失和,自己却不能认识到家庭矛盾的根源,盲目地在整容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但跟那些失去乳房的人相比,她又是幸运的。医务人员不能改变她的生活,却可以帮她改变自己对生活的态度。
今天用一次更新的篇幅讲了一个女人的故事。梁女士的性格有她悲剧的一面,而时代的伤痕又恰好烙在了她的身上。至于这个手术的过程只能下次再写了。

作者: 小九    时间: 2017-3-28 10:00
医美浮生 · 思考

原创 2017-03-19 虢小兀 医海浮漂


每个人都是一本书,十年前当我听到梁女士的故事时,我还会感动,还会同情。
而现在,我早已麻木。
就像当时的我,看不惯很多事情,而现在呢,只要不影响到自己就好了。

1
崩溃
就在她睡着后的两秒钟,手术开始了。
当天梁女士接受的项目包括奥美定取出,假体隆乳还有两个小部位的吸脂。
手术开始后不到十分钟,梁女士血压暴升,甚至有飙过200的节奏,而我翻遍了急救药柜子,却只找到一种降压药——硝酸甘油。
当时那种感觉好被动,但也没有办法,那就先用上吧。

我大脑飞速得旋转着,分析为什么会这样。
疼痛?氯.胺.酮?副肾素?
我分析了半天,突然想到一个理由,不由得把自己吓出一身冷汗。
这是一个抑郁的患者,而精神科的一些药是麻醉医生的天敌。
             ——比如单胺氧化酶抑制剂,与某些麻药遇到一起,甚至是可以致命的!
我越想越害怕,术前过分沉溺于患者的故事,居然忘记询问这些重要的病史。
医生,果然是一份理性的工作,不能掺杂任何情感。

我数着桌子上的注射器,一个药一个药地捋。
氯.胺.酮,肾上腺素,杜冷丁,这些能使精神科患者血压飙升的麻药,我那天居然都用了!
瞬间崩溃!
我只能默默地祈祷,祈祷梁女士平时用的药里,并没有我的克星。
这样的话,这种被动的局面还可能自己缓过来,否则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2
纠结
于是,一个艰难的选择摆在了我的面前,这麻药我还用不用?如果是患者感到疼痛,就需要增加麻药的剂量,但如果是抗抑郁药的原因,就应该立刻把麻药停下来。

想了几秒钟之后,我把含有可疑成分的麻药停了下来,然后大剂量推注丙泊酚。

术者已经停下了手术,抱着肩膀,以他一贯的姿态看着我,“这是怎么回事啊,血压咋这么高?”
“哼,怎么回事?”我对他说,“你打副肾闹得呗,你不知道她抑郁么?”
术者傻了,“啊?抑郁不能用副肾啊?”他高高扛起的脑袋终于耷拉了下来。
“那是!尤其是平时吃药的!”我狠狠地说。
“那,那可怎么办?”他的语调都变了。
“咱家这条件?没办法。”我说,“再观察几分钟,如果降不下来,准备叫120吧!”
时间在众人焦灼的眼神中流过。
加深麻醉,中断手术,停用可疑药,加用降压药。也不知道是哪一个办法起了作用,梁女士的血压终于下来了。
大家长出了一口气。
“手术能继续么?”术者问。
我点点头,“做吧,手脚麻利点!”

3
挣扎
麻醉科的丙泊酚就像当年的奥美定一样,在市场上已经被说神了。就连不识字的保洁大姐,都经常跟我把剩下的“小牛奶”要走擦鞋。
当然,丙泊酚是经过严格药理试验的,我们不会像美容那帮人一样,用到活人身上以后,才发现问题!
所以,这东西其实真的不神,它只能让人睡觉。至于止疼的作用,那是一点都没有的。
所以,没有几分钟,梁女士就开始挣扎了。

当时,要主任正在剥离奥美定的囊腔。睡梦中的梁女士突然扭动了起来。
曾经有个脑筋急转弯,“什么样的人最可怕?”答案是“神志不清的人。”
做整形这些年,我对这句话深有体会。
即便是一个弱女子,在意识不清的情况下,只靠本能的力量挣扎,那也是两个小伙子都按不住的。
所以做美容的麻醉,要么一开始就把患者整老实,要么就从始至终保留他的意识。
要主任又停了下来,看着我,“你就不能让他老实一点?多给点药?”
“咱家只有一种药能让她老实下来……关键不敢给她用啊!”我无奈地说。
要主任想了一下,“哦……不该用的那还是别用了。”
如是者三,我自己也感觉挂不住了。
既然血压并没有一直居高不下,那病人平时吃的药里应该就没有我的克星。
我大着胆子,把停了半天的麻药又打开了。
那一刻,我是忐忑的,随着麻药的滴入,梁女士的血压并没有发生剧烈的波动。我长出了一口气,看来她平时确实不吃我的克星。

4
平稳
梁女士终于安静地睡着了。
要主任一边剥离着一个个囊腔,一边感慨,“就这,还说是在正规机构打的呢?乱七八糟的,当时那个医生就是胡打。”
大家都笑了。
“当时那个人还不一定是不是个医生呢。”我说。
随着吸引器的轰鸣,大量的淡黄色液体被吸了出来。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奥美定的实物!

奥美定取出的高潮一直持续了两三年,每一个整形科医生都以救人者自居。面对采访,他们都是高尚的人,纯粹的人,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
有的医生把取出来的奥美定拍成图片,封罐保存,甚至是公开陈列。
他们说这是为了警戒后人,但这又何尝不是得意的炫耀?
试问当时从业十年以上的整形科医师,有几个敢拍着良心说,“我没有参与过类似悲剧的炮制?!”
擦自己的屁股,有那么高尚么?

5
置换
奥美定被取出来以后,还需要反复冲洗,直到冲出来的液体澄清为止。
这个时候原本坚挺的乳房只剩下一片皮囊。
“把假体打上来吧,快完工了!”要主任对护士说。
小祁打开了假体的盒子,这也是我第一次看到胸假体的样子。
那是一个表面粗糙的套囊(琴面假体当时用的还不多),里面充满了粘稠的半液态硅胶。
我突然想起一个问题,“主任。”我对要说“刚取完奥美定,就能直接放假体么?里面看起来还乱七八糟的。”
“呃……”要主任迟疑了一下,“按照专家们的理论,应该先让乳房恢复一下,不过这两年我们直接放的也不少……”
小祁突然说话了,“一般私人机构都一次完成,万一你给她把奥美定取了,他却跑到别人家放假体咋办?”
“而且…. ”要主任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着,“既然可以一次完成,咱也没必要让患者受两次罪。”
小来眯缝着眼睛看着我,“兀啊,今天你有好几个第一次吧……第一次取奥美定,第一次隆胸。”
他这么一说,我反而没话说了,只好干笑了两声。

6
结束
下午三点手术结束了。
我一直觉得苏醒的时候可能会出点插曲,所以当时还真做了不少准备,结果这个过程反而比较平稳,梁女士安安静静地醒了过来。

回到病房的梁女士似乎更加沉默了,除了不停地吐,一句话不说。
老板让我想个办法,我正在为急救药的事情不爽,“我没办法,咱家这药品种类太缺了。没有可以用的药,我又不能把她嘴堵起来!”
老板叹了口气,跑到要主任那屋,俩人交谈了一会儿。

“小兀,你过来一下!”要主任喊我。
“主任有事吗?”我问,“吐这个事我是真没办法。”
“不是。”要主任说,“我是让你看看咱们的药柜,到底还缺什么,拣当紧的买几样,总这样下去也不行啊。”
看来,今天他也被吓住了。
快下班的时候,小祁下来了。“怎么样?”我问,“刚做完的那个还吐不?”
“这阵不吐了。”小祁说,“我也不乐意去看她,神神叨叨的,问什么也不说。”
“那你更应该多去看看了。”我一听,笑了,“我可跟你说,这种人做完手术容易自杀!”
小祁瞪大眼睛瞅着我,“你可别吓唬我啊,怎么还自杀呢?”
“谁吓唬你啊?”我说,“这毛病本身就有自杀倾向,用了麻药以后大脑就更不好使了,万一有个想不开……”
“咚!”小来进来补了一刀。
小祁一听,立刻坐不住了,连跑带颠回三楼看着去了。

7
思考
梁女士这个手术让我反思了很多,到那一天我才意识到自己进入医美行业之初的态度是有问题的。甚至一度放弃了医生这个职业最基本的坚守。
一方面是美容患者普遍存在的隐瞒病情,拒绝查体,一方面是自己嫌这种特殊的医患关系麻烦,不乐意深究。这种医患双方互相敷衍的做法,最终可能给自己制造出极大的麻烦。
其实与美容患者沟通更需要耐心,在真正取得信任之前,你几乎什么信息都拿不到。也不能总抱着侥幸心理,觉得求美的患者多半是年轻女性,少有系统性合并症。
其实这个人群,平时生活不规律,又长期精神压抑,一旦出现问题,更是让人措手不及。
就像小祁说的一样,你没有能力进入一个自己看得起的单位,却为什么要敷衍一个看得起自己的单位呢?
干一行,爱一行,医疗美容的麻醉不是不务正业,更不是舍本逐末,我还得用一个医生的标准来要求自己,不能这么混下去了。

8
余晖
想到这里,我释然了。
正在这时,我的后背被人拍了一把,“发什么呆,下班了还不走?”
我回过头去,原来是小来。
“马上,这就走。”说着,我走出了单位。

京城十月的傍晚,已是凉风习习,走过单位的路口,我看见两个熟悉的身影,牵手并肩走在夕阳的余晖里。
咦?他俩怎么走到一起了?



作者: 河水2016    时间: 2017-3-29 08:53
楼主真不错,哈哈支持

作者: 麻酥酥的小姝    时间: 2017-3-29 11:24
自从在新青年上看了一眼你的文章,便被深深的吸引了,立马加了微信公众号,一口气把所有文章都读了一遍。作为基层医院的小麻醉医生,算是打开了眼界,看到了与公立医院不同的一面,也看到了自己的不足,膜拜、膜拜、膜拜。
作者: 小九    时间: 2017-3-30 15:34
医美浮生 · 余波
原创 2017-03-20 虢小兀 医海浮漂


1
查房
第二天一早,我随着大家一起去看望梁女士。她还没有起床,窗帘也没有拉开,小祁一早帮她订的早餐还原封不动地放在床头柜上。
“哟,梁姐,醒了没?”洪姐一进门就喊了起来,“这屋里咋这么黑呀?”
床上的梁女士轻轻地翻了个身,没有说话。
小祁这才打开灯,拉开了窗帘。
屋里一下子亮堂多了,梁女士连忙用手遮住了眼。
“呵~我还以为这是进了盘丝洞呢。”洪姐继续聒噪着,“梁姐呀,今天天气可好了,你可不能总这么躺着。”
梁女士还是没有动静。
要主任赶紧把洪推到了一边,问道,“梁姐,今天感觉咋样?”
“没事,就是不想动。”梁喃喃地说。
“今天还恶心吗?”我也插嘴问了一句。
梁摇了摇头,眼泪下来了,“要主任啊,你说我受这么大罪,值吗?”
“你觉得怎么样就算值了?”洪姐问。
“东西取干净……然后……我家先生……”梁女士低声说。
“我跟你说啊,梁姐。”洪接着白话,“东西肯定是给你取干净了,至于你先生能不能……”
我一听这话,给我吓了一跳,正想拍一下洪。结果小来和要主任比我动作快多了,俩人直接把洪姐架了出去。
2
商量
医生办公室。
“老洪啊,你这嘴能不能有个把门的?”要主任歪着头看着洪姐说。
“我咋了?她不是想不开吗?那我不得开导开导她?”洪姐觉得自己挺有理。
“这么说吧。”我看了洪姐一眼,“这种人容易想不开,受到刺激之后容易寻死!”
“艾玛,你可别吓唬我!这得多大刺激,能让好端端个人去寻死?”洪姐说。
我感觉跟她没法交流了,这时候小来张了口,“洪姐,她这个病啊,平时就有自杀倾向,遇到不心宽的事情更容易出问题。”小来笑咪咪地盯着洪姐,“她做这么大个手术,连个家人都没有……”
“艾玛呀,你们是说,怕她在咱家自杀?”洪姐大声叫了起来。
“我们只是担心,毕竟舍得死的人还真不多。”我笑着说。
“那不行,她几天能走?”洪姐站了起来问要主任,“能走我赶紧让她出院,万一哪天真从楼上跳下去,可不能让她死在咱家。”
大家正聊着,小祁拎着一兜子早餐下来了。
“咋回事?”我问,“梁姐没吃啊?”
“没有,一口没吃。”小祁说,“扔了怪可惜的,我拿下来中午吃。”
“梁姐现在干啥呢?”洪姐问。
“她刚起来,坐在窗户根发呆呢。”小祁说。
“啊?!”洪姐大叫一声,“他坐在窗户旁边,你就敢下来?!”然后自己一溜烟儿似的跑上楼去了。
小祁茫然地瞅着我,我摊了摊手。
“这两天,她那屋别离人了,想办法赶紧让她出院吧。”老板说。
小祁继续茫然着,“发什么呆啊!”老板冲她喊了起来,“还不赶紧上去看着病人!”
“那我跟小祁一块上去,看看到底缺什么药。”我扔下这么一句话也跑上三楼了。
3
申购
手术室里面。
“你咋还不去陪着病人。”我问小祁。
“洪姐陪着呢,那我还不赶紧躲远点?”小祁说。
“洪姐那张嘴,让她陪着更容易出事。”我笑了起来。
“那我就管不着了,最好是她在的时候出事。”小祁嘟囔着,“再让她神气!”
我摇了摇头,笑了。
“你感觉咱们这都缺什么药?”小祁问我。
“我感觉啥都缺,这满满一柜子,就是没有一样有用的!”我叹了口气。
“不过你这回也算面子很大了,老板居然同意给你买东西!”小祁调皮地说。
“不是我面子大,是这两回把他的贼大胆儿给吓完了。”我撇了撇嘴。
最后,我写了满满一篇需要申购的东西。

术者办公室。
“小兀,你需要买这么多东西?!”要主任盯着我写的单子问。
“对啊,这都是些常用的东西。”我说,“不常用的我还没写呢……”
“不是让你拣当紧的写吗?”要主任笑了,“没这些东西,最近这麻醉不是也都做了吗?”
无语了,这才叫好了伤疤忘了疼!
要主任看我没言语,继续说,“这么多肯定不能批,连我这关都过不了。”然后他顿了几秒,“再减减?”
我拿过笔来,划掉了几样。
“不行啊,还是有点多。”要主任看着我说,“而且我刚从网上查了下,好像这些药还挺贵呢……”
我又接过来,划了几样,“主任,这回是实在减不下去了……”
要主任拿着单子去了老板那屋。
4
审批
……
“这已经减过两次了……”
……
“开麻醉不是闹着玩,关键时刻没药,那可太吓人了!”
别说,不管是认识到麻醉的重要性,还是确实被吓了一回,要主任这次是真下力气了。
不过貌似效果不是太好,老板那的阻力很大。

“吵什么呢?”一个声音从洪姐那屋传了出来,“买点药至于吵成这样吗?出了事大家可都没有好处!”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平日里不爱管闲事的燕护士长,“我看看,都是些啥药?让你心疼成这样!”
以前说过,我们当时是一个承包科室,主体机构派驻了两个现役人员作为行政领导,燕护士长是其中之一,另一个是坐在老板背后的成主任。
燕护士长接过申购单子一看,笑了,“我以为是啥天大的数字呢!行了,回头拿着我的卡去总医院给你们开几支!”
一场争论居然以这样的方式结束了。
老板就像捡到元宝一样,喜笑颜开,“那太好了,到时候自费多少我转给你……”
后来我手中的几支急救药就是这么来的……虽然过程一波三折,但心里总算是踏实了些。
对于这个燕护士长,也确实服气了。

作者: 小九    时间: 2017-3-30 15:41
88586323 发表于 2017-3-29 22:36
什么时候再更新~期待

可以关注我的微信公众号“医海浮漂”,比论坛稍微快一点

作者: 李海波    时间: 2017-3-31 11:50
我也要走入民营医院了,看见前辈的事例给予指导很多,感谢

作者: 小九    时间: 2017-3-31 11:52
李海波 发表于 2017-3-31 11:50
我也要走入民营医院了,看见前辈的事例给予指导很多,感谢

客气了,你也可以即时分享

作者: ouhzihz    时间: 2017-4-1 11:14
本帖最后由 ouhzihz 于 2017-4-1 16:21 编辑

写的很实际,赶紧出续集,看楼主写的第一章节,就想起来原来听一个妇科医生说过,晚上值班的时候总感觉做人流的手术室有小孩蹦蹦跳跳,仔细一听却没有声音,
作者: godofphoenix    时间: 2017-4-1 23:28
这些人的姓氏都很奇葩。。都是少得可怜的那种

作者: godofphoenix    时间: 2017-4-1 23:32
你们芬太尼 氯.胺.酮不用开处方啊?

作者: godofphoenix    时间: 2017-4-2 00:06
你都有propofol了还用ketamine....

作者: 小九    时间: 2017-4-2 08:08
godofphoenix 发表于 2017-4-2 00:06
你都有propofol了还用ketamine....

给你一个颌面手术,要求不插管,起效快,还不能呼吸抑制,你能怎么办?

作者: 小九    时间: 2017-4-3 21:55
医美浮生 · 风尘

原创 2017-03-21 虢小兀 医海浮漂

1
来客
“小兀,今天我一个朋友过来做眼睛,你得给点麻药。”我刚在办公桌前坐下,要主任就进来找我了。
“哦,知道了。都做点啥啊?”我问。
“就一个普通的双眼皮加开眼角,患者岁数小,怕疼。”要主任说。
“哦,行吧。那我知道了!”

下午两三点钟,我正坐着打盹。突然一个姑娘走进了办公室,“您好,请问要主任在吗?”
我抬头打量了一下眼前的这个人,十八九岁的样子,一米六左右,皮肤白皙,薄施粉黛,看起来很清秀很干净的感觉,衣着也朴实精干,一点零碎的装饰都没有。
那种感觉,就像是自己家的妹妹,估计应该还是个学生。
我愣了一下,“哦,找要主任啊,他在对面屋。”
姑娘跟我点了点头,说了声谢谢。然后转身敲响了要主任办公室的门。

过了一会儿,要主任的门打开了, “老洪,你过来一下。”
洪姐颠儿颠儿地走了进去。
要主任对洪说,“这是我一个朋友,你带着她去办个手续。双眼皮带开眼角。”
洪姐立刻喜笑颜开,“好嘞,那姑娘,你跟我过来吧!”

洪姐很快把手续办完了,然后把患者带了过来,“小兀啊,这姑娘怕疼,你给她上个麻醉。”
“嗯~我知道了。”
我看了一眼收费单,一万!!
当时给我吓了一跳,一万块钱做个眼睛,搁现在来说也不算很低了,更何况是十年前!
通常,患者绕过咨询师直接找医生,就算不是朋友也是有些关系的。虽然不能说个个都是低价吧,但是要价这么狠的也确实不多。
而且美容报价虽然很高,但一般都是可以打折的。这姑娘怎么连砍价的意识都没有!
word天,这到底是朋友吗?
再看下个人信息表,杨xx,21岁,某艺术院校的学生。
只能说现在的学生真的有钱!
2
手术
手术室。
“要主任还没到?”小姑娘问,“我可是专程来找他做的。”
“主任马上就到。”小来笑着说,“我先给你消毒,然后主任就来了。”
小姑娘嗯了一声,然后问我,“你不会先把我麻了吧?”
我笑了,“放心吧,主任不来,我是不会给你用药的。”
“嗯,那就好。听说这个法式的眼睛,全北京就要主任会做,我是专门来找他的。”
屋子里安静了两秒钟。
小来打破了沉寂,“放心吧姑娘,肯定是要主任亲自给你做,这个手术别人都不会。”

不一会儿,要主任上来了。
我给推了些麻药,小姑娘睡着了。
接着,要主任在小姑娘的手术部位打了些局麻,我就把小姑娘叫醒了。
五官的麻醉就是这样,打断意识的过程可能只需要三五分钟。
但是先消毒后麻醉,这三五分钟的时间里,要做到快睡快醒,还不能发生呼吸抑制。
所以说,美容的麻醉就是在刀尖上打太极拳。

“主任,这是你朋友啊?”小来笑着问。
“啊~”要主任说,“也谈不上吧,朋友的朋友。”
“哦~那怪不得呢!”我随口说。
屋子里的人都笑了,“兀啊,你就不能假装啥都不知道?”小来说。
我也发现自己有点明目张胆地失态了,马上反过来问小来,“我就是啥都不知道啊,你以为我知道啥?”
小来愣了一下,“不知道,咱们啥都不知道……”
“小杨,你醒了没?”要主任突然示意大家不要说话了。
“我醒着啊。”小姑娘睁大眼睛说。
要主任盯着我瞅了几秒,叹了口气。
“没事,她记不住。”我低声说。
“我记得住!!”小姑娘居然听到了。
“好吧,你记得住,你记得住。”我说。

要主任轻松了一些,问我,“她真记不住?”
“肯定记不住!”我说,“要不然,我也不敢乱说啊。”我拿起注射器,又给了一次药,“这回放心吧,就算记住最后也得忘了。”
“现在的学生真有钱!”小祁感慨了起来,我念书那时候,一年连学费都花不了这么多。
“所以说,养孩子的压力大啊!”小来叹了口气。
“你媳妇不是还没生吗?”要主任瞟了小来一眼。
“还有一个多月了吧。”小来说,“也是个姑娘,我现在已经感觉到压力了。”
“嘿嘿。”要主任口罩下边浮过一丝坏笑,“现在的学生,能力都很强,不一定全花父母的钱。”
3
电话
正在这时候,要主任放在桌子上的电话响了。
小祁眼尖,“玲的电话,接吗?”
要主任愣了一下,“不接,挂了吧。”
结果刚挂断,这个电话又来了。
小祁看了一眼要主任。“不接,让它响着吧……”要说。
电话又响了几次,没动静了。

十分钟过后,门铃响了。
当时已经六点多了,这会是谁呢?
小祁站起来走了出去。
“哟,美女,你咋来这了。”小祁的声音。
“我妹妹在里面做手术呢,你们主任也不接我电话……”
这个声音咋那么耳熟呢?我心里嘀咕着。
倒是小来,噗嗤一声笑了。
“那你先到病房呆会儿?手术已经做的差不多了。”小祁的声音。
“行,给你们买了些水果和饮料。”
“不用不用,这都是我们的工作。你拎到病房去吧。”小祁的声音。
“不用客气,大家都是自己人。”

不一会儿,小祁进来了。
“家属给送吃的啦?”我笑着问。
“嗯,患者的姐姐。水果在外面桌上放着呢,去吃吧。”小祁说,“不过她姐姐你可认识哦。”
“谁啊?”我有点吃惊。
“美女玲玲,还吃么?”小祁说完,又冲我做了“毒王”两个字的口型。

还真让我猜到了!
突然想起了半个月前的那个傍晚,要主任和玲玲牵手走在路上的样子。
瞬间感觉信息量好大。
刚才要主任说“现在的学生花的不一定都是父母的钱”的样子,也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崩溃,这么清纯的姑娘,居然是干这个的!
“哎!”我叹了口气,“现在的学生啊!”

小来格格地笑了起来,“兀啊,你刚琢磨出味儿来?”
“其实我半个月之前就发现了,不过当时没敢相信。”我笑着说,“真没想到,要主任口味这么独特。”
要主任已经有点挂不住了,“别误会,我跟那个玲玲可啥事都没有。”
“嘿,主任还不好意思呢”我说,“夕阳西下,牵手逛街,我可是亲眼看到的。”
“哎!”要主任叹了口气,“我们只是逛了次街,吃了顿饭而已。”
“主任千万注意安全哦。”我坏笑着。
“得了吧,她那么多病,我还想多活两年呢。”要主任不再掩饰了,“其实就是觉得她们这种人,手里头资源多,跟她搞个暧昧,没准能给咱们带点病号。”
“还真是,就咱主任这长相,这才能。”小来笑着说,“想玩的话,身体好没毛病的姑娘都得排队。”
屋里人笑成了一团。
“哎,你们呀。”要主任叹了口气,”要不是我,你们谁能谈成一万块钱的双眼皮?”
“啧,主任,你确实不容易!”我赶紧跟着损,“为了咱单位奉献了一切。”
      要主任不再辩解了。
其实我们都知道,要主任绝对不会跟那种货色有什么实质性的接触,不过就是觊觎她那些资源罢了。
毕竟,干这行的人,肯定是非常舍得在脸上投资的。
4
饭局
不久,手术结束了,我们把这位杨小姐送回了病房。毒王玲玲正在屋子里躺着,看到我们回来了,赶紧站了起来,“妹妹啊,你没事吧?”
“没事!”杨说,“能有啥事?”
“各位辛苦了。”玲玲对我们三个说,“一会儿请你们吃饭吧。”
“不用,不用。”我赶紧拒绝,“我们去了多不方便。”
“没关系,反正我跟要主任也都没吃呢……”
擦,毒王倒是挺大方,一点都不遮掩。

更衣室。
我和小来进更衣室的时候,要主任已经换完衣服了,正坐在凳子上发信息。
“哟,主任还没去吃饭啊?”我阴阴地说,“玲玲正找你呢。”
要主任苦笑了一下,“她让你们跟我一起去,你们晚上都没事吧?”
“我们?”小来也憋不住了,“我们去不合适吧?”
“没什么不合适的,我跟她真的就是一般关系。”要主任说,“难道你们嫌弃她,不敢去?”
“那有啥不敢去的,天天跟你一个桌上吃饭,估计也不用怕她了。”我做个鬼脸道。
“哎,小兀啊!”要主任叹口气,“要说别的事,你这脑子总能慢半拍,但要是损起人来,谁也没你快!”

      酒店。
我,小来,小祁坐在一边,要主任和玲玲坐在我们对面。
酒已过三巡,菜却刚过五味。一桌子人已经不像开始那么拘谨了。
“你们……是不是觉得….干我们这个的特别脏?”玲玲舌头有点打结地说。
“没,怎么会呢?”小来赶紧打圆场。
“其实啊,干我们这行可辛苦了。谁不想干干净净过日子,我们也曾经有过梦想。”玲玲说着说着,居然掉眼泪了,“比如我吧,刚来北京的时候,就想着给爹妈把老家的房子翻了。但是没有一技之长,我又能怎么办?要不是最后连饭都没得吃,谁会干这个?”
我突然想起了自己刚来时的窘境,居然有点相信了,“那你这个妹妹呢?真的跟你们是一起的?”
这话刚一说出,我马上就后悔了,这岂不是表明我确实瞧不起人家?
“你说小杨啊?确实在我手底下干过几天。不过她命好,没多久被个有钱人看上了,交往都快两年了。”玲玲说,“不要以为男人的钱那么好花,没有一定的感情基础,是不会给她花这种钱的!”
“哦,怪不得呢。”我心里说。
“小杨可是个好姑娘,不像我们,浪费了十年的青春,弄了一身的病,还没什么结果。”毒王哭了,“哪个女孩子不是怀揣着梦想来到这个世上。就算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还照样觉得自己是董小宛,李师师,陈圆圆,总有一天能碰到个真心对自己好的男人。”
我突然对眼前这个毒王另眼相看,这些历史典故,她居然信手拈来。
“哈哈。”毒王笑了,只是笑得比哭还难看,“是不是觉得我也挺有文化的?”
我点点头。
“其实我也是个爱看书的人,不过读书又能怎样?小杨不就是个名校的大学生么?有些事,从你出生的那天就已经定了,你一辈子也无法改变……”
听了毒王这番酒后真言,我的心里酸酸的。
突然发现这个世界上,谁也不比谁高贵多少。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座中泣下谁最多,江州司马青衫湿。

作者: 小九    时间: 2017-4-6 11:06
医美浮生 · 组合
原创 2017-03-22 虢小兀 医海浮漂

1
药品之痛
光阴荏苒,转眼到了年底。
圣诞节的前夕,成主任突然出现在我们办公室,"小兀医生,年底了,你把麻药的帐弄弄,咱们抽空核对一下。"
提起这几千支麻药,我的脑袋瞬间大了。
它,已经成了我巨大的精神包袱。
——那些药品都是受国家严格管制的,在我手里也许是麻药,一旦丢了,那可全是毒品!
这几个月的时间里,我天天兢兢业业地管着,恨不得一天查看好几回。
这还不是最痛苦的,自从抱上了这棵仙人掌,我的强迫症都犯了,经常下班回到家,突然怀疑自己有没有把柜子锁起来,然后纠结好久。
"哦,好的,我这就弄,咱啥时候清点?"我问。
"不着急,这不还有一周呢么,先暂定元旦之前吧。"成主任说。
"好的。"看着成主任远去的背影,我回答道。
2
高低组合
这时候,小来进来了,"兀啊,又跟你这一柜子药较劲呢?"
"哎!"我叹了口气,"我是不是该去回龙观(医院)看看了?感觉自己这强迫症已经没救了。"
"你这自我认知能力没问题!"小来笑道,"不用去!"
我苦笑。
"对了,刚有一对小情侣进了洪姐那屋,也不知道是做啥的。"小来在自己头顶上比划了一下,神秘地说,"那姑娘这么高,比她男朋友高出半个头!看见个侧脸,还挺好看的。"
"嘿嘿。"我笑了下,"没准是模特和经纪人呢。"
"不像。"小来说,"那俩人看起来可亲热了。"
我笑了笑,不说话了。
不一会儿,洪姐打开了咨询室的门,"要主任,你过来一下……"
"你看,今天洪姐也不正常。"我对小来说,"你啥时候见洪姐这么温柔?"
小来也觉得不对劲,"是啊,他平时都是大嗓门,恨不得让全楼的人都知道她接单了。"
要主任在洪姐办公室足足呆了半个小时。
"看见没,估计是个大单,又得好几万!"小祁不知道啥时候进来了,就坐在我旁边。
我跟小来笑而不语。
就这么个空,要主任出来了。
然后洪姐带着这个女高男低组合去交费了。
还真是,那姑娘得有一米八多,她男朋友才到她耳朵。
"看看,我没骗你们吧!"小来得意地说,"是不是很高很漂亮。"
"很一般啊!"我说,"瘦得像根棍,女人该有的他一样都没有……"
"咱俩眼光不一样,"小来坏笑着,"我主要看脸,而你主要看身材。"
我俩没节操地笑了,小祁转身走了。
我朝要主任办公室的方向噘噘嘴,示意小来去那边打探打探消息。
小来斜着眼睛瞅了我一下,叹了口气,过去了。
他出去了不到五分钟,回来的时候却满是惊奇,站在我面前,狠狠地说,"兀啊,你可太厉害了!"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咋了?难道真是个大单??"
"我是说你的眼神!"小来一字一顿地说,"苍蝇飞过来,你都能分出个公母来!"
这时候,洪姐带着高低组合进来了。
我使劲抬起头,打量着这个高个子姑娘。
擦!有问题!
这个姑娘,有喉结!!!
3
错误的身体
我马上想起了小来刚才说的话,赶紧接过洪姐手里的通知单,"xx亮,男,27岁,假体隆胸"!!
我又抬头看了一眼这个高个子,之前的不合理一下子全合理了。
这是个小伙子,只不过穿了女装,妆也画的浓了些。
如果说别人的粉底是mǒ上去的,那这个小伙子就是mò上去的。
这是因为,他要遮盖自己刮得发青的两腮和下巴。
今天洪姐都没有给我们互相介绍,把通知单塞给我,"这位……要做隆胸,你给上个麻醉!"
我使劲憋着不笑,"你好!"
这大个子倒是一点不在乎,略带娇羞地说,"你好,你是麻醉师?"
我使劲绷着,还是没忍住,"噗,对,你的麻醉主要由我负责。"
高个子用白眼翻了我一下,"您有什么交代的,说吧!"
我是实在不知道咋交代了,简单问了下他的身体情况,就让他把字签了。
真的不是我不负责,对着这么一位,谁能负责得了?!
小来今天的状态也不是太好。平时谈病历那套说词,他倒背如流,今天居然磕巴了好几回。
不过总体来说,小来要比我强一点,可能是他在我谈病历的时候,已经做好了准备。
"小亮,是吧?"来医生故意端坐了一下问道。
"是的,我叫小亮。"高个子说。
"决定隆胸?"小来盯着他问,"确实想好了?"
"想好了,这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小亮倒是毫不犹豫。
屋子里的气氛似乎没那么尴尬了,我也觉得还有些问题应该问,"不好意思,我还有几个问题得问问。"我对小来说,"不介意我打断一下吧?"
小来可能也是不知道该从哪儿谈起,连忙表示,"没关系,今天咱们一起谈吧,别有遗漏。"
"小亮,你平时身体挺好吧?"我问。
小亮似乎有点敏感,"我身体很好。然后我必须强调一下,我这样的,应该不属于病!"
我连忙表示认同,"这个我们明白!平时吃过特殊的药吗?"
小亮深情地看了一眼他的同伴,"前年吃过半年雌激素,不过他不喜欢,后来我就不吃了。"
"准备把胸做多大?"小来问。
"那当然是越大越好了,我做这么一回也不容易。"说起这个,小亮反而不那么娇弱了,本相突现的感觉。
"我得跟你说一下。"小来好像也沉稳了许多,"胸的大小,要跟你本来的身材相适应,你这样瘦瘦高高的,做特别大可不一定好看。"
"那也不能太小啊!"小亮说。
洪姐一看,连忙帮腔,"来医生,你赶紧签你的字。至于手术怎么做,让他去跟要主任沟通,这不是你应该操心的事!"
来医生的脸当时就青了,但他还是使劲叹了口气,把火压住了。"那就签字吧,具体的问题,你去跟主任沟通好了。"
小亮拿起笔来签字,我突然想起个问题来,"小亮,从你心里觉得自己是男孩还是女孩?"
小亮抬起头想了几秒钟,然后说,"女孩!"
我又看了一眼他的同伴,那个小个子也正瞪着我,"别看我,我可是男的,我觉得小亮也是男的!"
"你们可真麻烦!"洪姐说。她看小亮把字签了,拉着两个人去要主任那屋了。
4
洪姐的弘论
要主任跟他怎么谈的就不知道了,反正时间也不短。洪姐送走这两个小伙子的时候,我们已经吃上午饭了。
要主任自己拿起一份午饭,坐在我们旁边也开始吃了起来。
"怎么样,主任。"我问,"啥时候做啊?"
"31号。"要主任说。
"他准备做多大?"小来还在耿耿于怀这个问题呢。
"最后订的是300cc的假体!"要主任说。
满桌子的人都被惊了一下!300cc的假体,这是个什么概念?
胸假体的型号,其实有着明显的时代特征。最近这几年,用的比较多的假体在260cc左右,而在那个时候,女孩子装个220的就觉得很高调了。
而这个小伙子,居然要求300!即使现在来说,都不多见!
"他那么瘦,300能放进去?"我阴阴地说,"小心人家长一胸脯妊娠纹,回头来干你!"
要主任做了一个无辜的表情,"这些我都跟他说过了,劝不住!"
小来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主任,这种手术需要各种证明吗?"
"不用,只要不动下边,任何证明都不需要!"要主任说。
"就是,看你俩这少见多怪的。"洪姐进来拿起了最后一盒工餐,"咱就是给他隆个胸,又不是要阉了他,大不了他不满意再取出来,哪有那么多事!"
听到洪姐这番弘论,我差点把饭喷出来。
"姐干了多少年了?我虽然爱财,但那种可能给自己惹麻烦的事,给多少钱我都不接!"
别说,洪姐还真是老江湖!
科普
人的生物学性别有两种,男性和女性。但是如果说起社会学性别来,其实也有两种,还是男性和女性。绝大多数人的生物学性别和社会学性别是一致的,但也有一部分人是相反的,这在过去是一种叫做易性癖的疾病。随着人类多元化的认同,现在不再以疾病论之,只作为一种生物学现象研究。
与性别相对应的是性向,也就是能激发个体性欲的对象的性别。这个就比较复杂了,在同一个种属之间就涉及四种,同性恋,异性恋,双性恋和无性恋。大家都是二十一世纪的成年人,不需要我解释吧?真不懂的,赶紧去问度娘。此外还有把性活动的条件刺激物锁定在其他动物或者事物身上的,那就更复杂了。
在多元化认同的今天,不论是性别认同的差异还是性向认同的差异,都已经不被认为是疾病了。只要不影响其他人的生活,我们都应该予以尊重。
今天来的这一对比较特殊,他们的生物学性别都是男性。小亮认为自己是个女孩子,但是对他伴侣的生物学性别是认同的,这是典型的易性癖。而跟他一起来的小伙子呢,认同自己是男性,也认同自己的伴侣是男性,这就是典型的同性恋。
其实他们活得都非常不容易。小亮始终都跟自己的性别较劲,不能认同自己;而另一个呢,主要的痛苦是长期不能取得其他社会成员的认同。

作者: 小九    时间: 2017-4-8 16:29
医美浮生 · 矛盾

原创 2017-03-23 虢小兀 医海浮漂

1
矛盾
转眼,12月31日到了。小亮跟他的男朋友(我记得好像姓陈)一早就来了。
小亮那天看起来似乎特别兴奋,但小陈则明显一幅闷闷不乐的样子。
上回的结尾我简单说过,他俩其实是两种完全不同的跨性别人士,之所以能走在一起,是基于对对方生物学性别的认可。但在小亮性别的认定上,他们是有分歧的。
小陈是个同性恋,他肯定希望自己的伴侣是个男人,那么对于小亮隆胸这件事,他毫无疑问是会反对的。
而小亮是个易性癖,他从心里认为自己是个女生,那么对于隆胸他肯定是期待的。
闲话少叙,两个小伙子被洪姐带着上了三楼。
小祁把小亮领进了手术室,而小陈则被安排到病房休息。
2
惊讶
更衣室。
"小兀。"要主任一边换衣服一边对我说,"以前没做过隆胸吧?"
"做过啊。"我说,"上回那个取奥美定的,最后不是又放假体了么?"
"那个呀?跟今天这个可不是一个级别。"要主任说,"那个手术比今天这个小太多了。"
"啊?"我有点惊讶,"那今天这个准备怎么做呢?"
"今天的切口在腋下。"小来神秘兮兮地对我说,"然后主任打一个隧道,把假体塞到乳腺下面去。"
"从腋下塞到乳腺下?"我想象着沿途经过的部位,发现这动静确实不小。
"行了,别琢磨啦。"要主任对我说,"我们相信你的能力,咱们进去吧!"
3
坚定
我们进到手术室的时候,小亮已经躺好了。
"先坐起来一下。"要主任对他说,"我给你简单画一画,咱们再沟通一次。"
小亮"噌"地一下坐了起来。
我叹了口气。
这小伙子卸了妆以后,其实还是挺帅的,只可惜好好的一具皮囊里,钻进了一个错误的灵魂。
要主任在他低平紧绷的胸上,标记了几根线条。然后跟他大约描述了一下,手术所能达到的效果。
小亮表示能够接受。
"确定要做300cc的?"小来还在纠结这个问题。
若干年以后我才发现,这其实正是小来最可贵的地方。他不是为了手术而手术,他会帮患者想很多事情。
这,在美容的医生里面是非常难得的。
"嗯,就做300的吧!"小亮一咬牙,闭上了眼睛。
来医生开始消毒,我趁着这个空,把麻药也准备好了。
4
疼痛
手术开始后,我很快发现自己确实低估这手术了。
跟今天这个比起来,梁女士那种简直太温柔了。
首先开口的位置就变了。上回梁女士那个手术,因为要先取奥美定,所以切口直接开在了胸上,等奥美定取出来之后,胸里边的空间是非常大的,稍加处理,假体就能放进去。
而今天这位,口子开在腋下,通过人工穿凿隧道的方式进入胸部皮下。
"卧槽!原来隆胸是这个样子啊!"我自言自语地说。
"嘿嘿。"要主任笑了,"你以为呢?"
"我以为……"我正要说梁女士的那个手术,回头一看监护仪,已经没时间胡扯了。
小亮的血压已经飙到了一百九,心率飙到了一百一。
"主任,要不您先歇会儿?"我说,"这小伙子疼的厉害,我得给他加点药,咱让他缓缓。"
要主任停下手来,像往常一样,抱着肩膀歪头瞅着我,"多给点麻药,下边的步骤更疼!"
我使劲追加了一次麻药,然后把静滴的麻药也开快了。
看着心率逐渐降了下来,我又给小亮测了个血压,也正常了。
我对要主任点点头,"可以继续了。"
"幸亏头一次隆胸遇上个年轻小伙。"我胡思乱想着,"这要是第一次赶个老太太,没准还得把人家玩坏呢……"
要主任从器械台上拿起一个像拐棍一样的东西,有一尺多长,前端像个铲子。
一看这造型,我第一反应是,"这么大个剥离子,这是要剥离啥呢?"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要主任已经把这根拐棍塞进切口了。
"卧槽!"我好像看明白了,赶紧接着加麻药。
后来我才知道,这东西的学名叫胸大肌剥离子,作用就是把胸大肌从肋骨上铲下来!
——原来,胸假体竟是塞在胸大肌和骨头(其实是胸小肌)之间的!
这回幸亏我眼疾手快,要不然这小伙子不得疼死?!
5
肌松
要主任开始塞假体了,美容手术的切口讲究微创和隐蔽。300cc的假体大约有碗口大小,而腋窝的切口却只有三公分左右。
通过这个切口把假体塞到胸部,还得挤在胸大肌和骨头之间,这个难度是很大的。
——更何况这其实是个小伙子,肌肉发达,胸部皮肤又紧。
所以要主任几番尝试也没有成功。
"小兀,能给点肌松药不?"要主任盯着我问。
我笑眯眯地看着他,摇了摇头,"不插管我可不敢给肌松药,何况咱家也没有啊。"
"上回不是给你进了一堆药吗,没买肌松么?"
"咱家连插管的条件都没有,我当然不会要求进肌松药了。"我摊了摊手。
"哎,花那么些钱,该买的却没买……"要主任说。
听他这么一说,我自然是不乐意的,"如果咱们的条件允许,我肯定会要求买肌松药的。以咱们现在的条件,我只能把钱花在保证患者安全上面,至于你手术顺不顺手,我也爱莫能助!"
要主任白了我一眼,不说话了。
看着他疲惫的样子,我也很无奈,只能通过加深麻醉来帮助他。
6
结束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这假体终于算是塞了进去。
"啧,啧,啧。"我咬着牙,做出一副不寒而栗的样子,"这回去得疼成啥样?!"
"那能给装个镇痛泵不?"要主任问。
我摊摊手,"咱家没有……"
手术就这么结束了。
此时的小亮,胸部是彻底丰满了,丰满得有点吓人。
那样子就好像是一根竹竿上挂了两只橙子,估计这辈子他都见不到自己的脚面了……
小亮醒来的一刹那,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一方面是这个手术确实很疼,更大的原因却是激动。
------这可能是他很多年来的愿望。
7
痛爱
我们把他送回病房的时候,他已经疼得紧闭双眼,抖做一团。
小陈的眼泪也止不住地流,他把小亮直接抱到病床上。不知道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问对方,"你为什么这么傻,来受这份罪?"
我们交代了一下手术后的注意事项,就知趣地退了出来。
这个手术做完了,我的心里感觉怪怪的,那是一种极度无奈的感觉。
8
担忧
小祁在病房巡视了两圈也下来了,"我感觉自己在上面喘不过气来。"她说。
"但是那个小陈对他真的挺好。"小祁叹了口气说,"我进去的时候,他正握着他的手掉眼泪,那种眼神充满了怜爱……"
我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
"我要是能找个这样对我的男朋友就好了。"小祁有点花痴地说。
"还真是。"小来接过话头,"他们这也是一个圈子,看起来也挺好的。"
"不一定。"我撇了撇嘴,"他们是求同存异走在一起的,希望这个手术并没有把他们在一起的基础彻底摧毁?"
小来和小祁呆呆地看着我,一脸的不理解。
"小亮是个易性癖,认为自己是女人而小陈是男人。但小陈是个同性恋,认为两个人都是男人。他们对于小亮的认识是矛盾的。"我说,"这个手术把求同存异的物质基础毁掉的同时,却把矛盾放大了。"我叹了口气,"试想一个男同的被窝里突然多出两团硅胶,这对他来说,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科普
肌松药,一类能使肌肉松弛,失去抵抗的药品。身体接受了此类药物之后,全身的肌肉会在一段时间内彻底瘫痪,这其中也包括我们呼吸所需要的肌肉。
所以,原则上来说,只要用肌松药必须进行气管插管,让呼吸机帮助患者呼吸。
要主任要求使用肌松药是因为小亮强有力的胸部肌肉阻挡了假体的前进,他想让肌肉变软,但是当时进行的是保留呼吸的不插管全麻,所以是坚决不可以使用肌松药的。

阅读 2459 投诉

作者: xtr0418    时间: 2017-4-10 21:45
小九 发表于 2017-3-4 10:02
基层医生的故事

做公众号以来,得到了许多新老朋友的关爱。作为一个从基层下海的医务工作者,还是对那段 ...



作者: xinxin2017    时间: 2017-4-11 15:15
在等更!!!

作者: 小九    时间: 2017-4-12 06:26
医美浮生 · 冬日

原创 2017-03-24 虢小兀 医海浮漂

1
年初
年初的帝都,寒意袭人,路上的人也越来越少了。
这是一种规律,大抵可以把在外漂泊的打工者分成两类。一类是季节性短工,一类是像我这样苦逼的长工。
每年入冬以后,前者就陆续返乡了,而我们这种呢,还得坚守着。直到街上连吃饭的地方都找不到了,老板才会想起该过年了。于是恩准你休息几天,回家跟家人团聚。
这,就是一幅活脱的北漂众生相。
入冬以来,陆续有同事辞职回家,眼瞅着楼道里的人越来越少。
元旦以后,已经有一些岗位出现了空档。
比如生活美容和前台,已经一个多星期没有看到人了。
舒适安静的美容治疗室,已经成了我们中午打盹的乐园。
2
午后
午后的美容室,温暖,暧昧。
温暖是因为有阳光可以射进来,紫红色的窗纱遮挡了一部分光线,在屋子里营造出一种暖暖的感觉。
美容床上的我,正魂游太虚,那种飘飘忽忽,似睡非睡的感觉,真的妙极了。
突然,美容室的门被人推开了,小来跑到我身边,"小兀,快,赶紧起来!"
我"噌"地一下坐了起来,"啥事?来病人了?"
小来憋不住笑了,"没,这屋子来主人了。别一会撞到你,赶紧出来吧。"
"哦……他们招到美容师啦?"我低声问。
"对,这个人你还见过呢。"小来说,"赶紧走,洪姐带着她参观科室呢。"
我们两个刚走出美容室,就碰到了洪姐。她正带着一个新同事到处参观。
"哟,小兀,你睡醒啦!"洪姐看我睡眼惺忪的样子,"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咱们新来的皮护师李丽。"
我赶紧跟新同事打招呼,洪姐继续说,"李丽,这两位来头可大,一个是咱们这首席麻醉师小兀,旁边的这位是咱们第二专家梯队的来医生。"
果然是干销售的,这包装词汇张口就来。还首席,我倒是盼着有个二席呢!
新同事跟我们笑了笑,那笑容还真是有点似曾相识的感觉。
"李丽啊,咱们进去吧,这屋以后就是你的了。"
我跟小来相视一笑,略尴尬地回到了办公室。
"这个新同事你还有印象吗?"小来问我。
"她?"我指了指美容室的方向,"以前来过吗?"
"你真的一点印象没有啊?"小来笑着说。
"难道在咱这做过手术?"我诧异地问。
小来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用一种回天乏术的眼神看着我,"记不记得毒王做手术那天,有个来面试的……"
小来一说,我马上想起来了,"她呀,当时还回头瞅了我一眼呢。"
"是回头跟你笑了一下!"小来笑了,"你可真是脸盲,她一出现我就认出来了。"
"所以你能做美容,而我只能做麻醉。"我笑了,"你最关注的是一个人的脸,而我识别一个人基本靠解剖标志。"
"你们俩又在这出啥坏趟儿呢?"小祁正好走了过来。
"来了个新同事。"小来回答。
正说着,洪姐领着李丽出来了,看见小祁,赶紧给介绍,"这是咱们的二护士长,小祁。"
李丽夸张而灿烂的笑着,"咱们的技术力量可以啊,都是专家。"
我们三个互相瞅了瞅,感觉说不出的尴尬。
"咱这就俩护士!"小祁笑了,"别着急,你现在已经是首席皮肤护理导师了……"
大家听小祁这么一说,全都笑了。
"那另一个应该是护士长燕姐吧?"李丽问小祁。
小祁诧异地点点头,"对,你认识她啊?"
李丽嫣然一笑,"没,洪姐刚才给我们引荐了一下,感觉她人可好了~"
我翻了个白眼,这简直就是年轻版的洪姐嘛。
办公室。
"小祁,你还认识她不?"小来笑嘻嘻地问。
"咋不认识,上回我还沾她的光,被你们俩夸了一顿……"小祁翻着白眼说。
小来笑嘻嘻的瞅着我,"现在承不承认自己脸盲?"
我无奈地看着他,否认不了了……
3
兼任
第二天一上班,我发现前台也有人了。
这帮人效率很高嘛,年前居然还能招到人。
"早,小兀医生!"
这个前台居然认识我!她抬起头,我看清楚了,原来是李丽。
"哟,你不是皮护师吗,怎么坐在这里了。"我问。
"额,反正也不忙,现在没人干,我就先兼着呗。"她笑着说。
"嗯,好同志!"我笑着离开了。
"看见没,李丽坐在前台了?"小来一进门就跟我发布新闻。
我笑着说:"早就看到了,今天我比你快了一步。"
"你说她怎么还连前台都兼起来了呢?"小来小声嘀咕着。
"多给我发份工资,我也去坐。"我不以为然地说。
"你就别想了。你要是往那一坐,肯定天天跟人吵架。"小来笑道,"关键是没给她多少钱,几百块钱她就把这活接了……"
我呆呆地瞅着小来,叹了口气,"还是你的消息灵通……"
4
贵客
正在这么个时候,洪姐进来了。
"我跟你们说啊,一会有个贵客,都给我精神着点!"洪姐说,"这个患者要是搞定了,以后绝对好处大大滴!"
我们一脸茫然地看着她,"要做什么啊?"
"我还没见着人呢,人家就说想往年轻里整。"洪姐说,"我琢磨着提眉、眼袋、除皱,能做的都给她做一遍。"
"我晕!"我郁闷地说,"您又给我整个老太太啊!"
"嘿嘿,今天是个小老太太。"洪姐阴笑着,"这个质量可比上回那个强多了。"
正在这时候,洪姐的手机响了。她一边往出飞奔,一边说,"发什么愣啊!回头跟你们解释,好好伺候就对了!"
"洪姐这是咋了?"小祁走进办公室,"吃啥药了吧?"
"她说有财神爷要过来,让咱们好好伺候着。"我笑着说。
不一会儿,洪姐真陪着个老太太走进了楼门,只听得一路上姐长姐短,然后一转身进了咨询室。
"哼,怎么看也不像个财神爷。"小祁笑道。
"嘘~"小来赶紧示意小祁闭嘴,"这生意宁可她自己谈黄了,咱们也别掺和。"
这一次咨询可算是旷日持久,洪姐和老太太关起门来足足聊了一个多小时,直到我们三个连话题没了。
小祁回三楼待命,小来去后院抽烟,我继续坐着发呆。
终于,咨询室的门打开了,"要主任,您过来下?"洪姐大声地说。
要主任钻进了咨询室,聊了二十分钟就出来了。
"小兀啊,赶紧起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宋姐,想在咱们这做个面部综合年轻化,需要上个麻醉。"
洪姐陪着的是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太太,保养的很好,穿着很朴实,宽袍大袖的风格,显得很休闲。整体的气质也相当好,显然受过良好的教育。
但如果说这是一尊财神爷,我还真有点不信。
"宋姐,你好。"我礼节性地打了个招呼。
"哟,小洪,这就是你家麻醉医生啊?"宋女士看了我一眼,然后说,"咋这么年轻呢?"她高傲地摇摇头,"不行,不行,我可不放心把自己交给一个毛头小伙子。"
"他可是我们首席……"洪姐突然发现自己也编不下去了,如果说我这"毛头小伙子"是首席麻醉医生,这不是拉低整个机构的身价吗?
正在这么个尴尬的时候,一个声音传了过来,"小兀老师,下个月那个学术活动的ppt给你做好了,你有空看看,跟您文章是否一致?"
我当场蒙了,这是李丽的声音。
洪到底是江湖阅历丰富,"宋姐呀,你猜我们小兀医生多大了?他可是正当年。也就是听说您要过来,我今天死活没放他走。要不然他成天出去讲课,你连个人影都见不到。"
"哟,那他得四十了吧。"宋女士看着我说,"长得可真年轻,你们这种工作真好。"
"啥?快四十?已经过啦~"
我感觉自己的脑袋已经炸了,这信息量也太大了。
洪姐轻轻地把收费单放在我的桌上,面部综合年轻化,四万八!
果然是人不可貌相,这真是个财神爷!

作者: 小九    时间: 2017-4-16 22:59
医美浮生 · 财神
原创 2017-03-25 虢小兀 医海浮漂

我一看,心里暗笑,这又是一个叫某某综合的项目,也不知道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只希望不要做拉皮就好啦。
宋女士约定的手术时间是周末,也就是说我还有两天的时间可以做做功课。
——毕竟是财神爷,咱得伺候舒服了不是?
1
恩威并施
中午的时候,大家都聚在休息室里吃饭。小祁突然凑到我身边,低声说,"首席,发现没,今天人又少了?"
我在屋里环视了一圈,好像确实人不多,昨天来了个李丽,今天怎么人却少了呢?
"好像确实有人没来,二护士长。”我笑了。

正在这时,洪姐拎着一兜水果进来了。
"你们都吃完了没?"洪姐说,"今天姐高兴,请大家吃水果。"
洪姐一边说,一边拿起一个大苹果递给李丽,"来,吃个苹果!"
殊荣,这绝对是殊荣!

李丽站了起来,接过苹果,"洪姐呀,你对我可真好。我这刚来两天,就得到您方方面面的照顾。"
"要说你们这帮小年轻,你不论是智商还是情商,那都是绝对的。"洪姐笑着对李丽说。然后突然严肃了,"我们领导层一点不瞎,谁是人谁是鬼,心里明白着呢!!"
前半句话,我能理解,今天上午在我的问题上,李丽给洪解了围。后半句听得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恶狠狠地,说谁呢?
反正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有人把洪姐得罪了,这是要立威呢。
我看了看小来和小祁,他们也正茫然地看着我,似乎连小来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老洪啊,你还真给大家买水果啦?"这是老板的声音,"没用的话少说两句吧。"
一屋子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埋头继续吃饭,至于水果,谁也没有去拿。
午饭就在这样沉闷的气氛中结束了。
2
见机行事
办公室。
"小兀,快吃!"来医生快步走了进来,塞给了我一个橙子,然后把门带上了。
      "噗~"我笑了,"我们领导层可不是瞎子。"我学着洪姐的腔调,"谁拿了我的水果,我心里明白着呢。"
小来翻了个白眼,"管她呢,反正她说了,是买给大家吃的。"
"唉,今天到底是咋回事?"我问。
"好像是电网那边。"小来说,"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太清楚。"
"哦~"小来这么一说,我突然想了起来,中午好像确实没见到匣子他们。

"你们咋都没吃水果呀?"要主任拿着俩苹果,推门走了进来了。
结果正好撞到我和小来正关起门来吃橙子。于是,我们三个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主任,刚还想问你呢。"我说,"今天那个财神爷,你准备咋做?"
"哪个?"要主任问。
"财神爷,就是面部综合年轻化那个。"
"哦,你说那个红……?"要主任的话说了一半又咽了回去。
"就是那个宋女士咯!"小来说,"小兀就是想知道你是不是又要拉皮了。"来医生笑道,"是这个意思吧,首席?"
"恩~还是二梯队专家了解我呢……"我笑了,"就是这个事。"
"那个人要求很高,她自己就不会接受拉皮的。"要主任说,"我计划给她做个提眉,眼袋。然后把鱼尾纹和眉间纹用钩刀简单处理一下就行了。"
"钩刀?这是个什么东西?"小来问。
我暗自吃了一惊,难道是什么高科技?连我们的第二梯队专家都不知道。
"这个老太太呢,要求微创还想要永久。"要主任说,"我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办法来。微创的办法怎么可能持久呢?"
"那你还答应人家……"我要笑哭了。
      "这手术将近五万哪,我能说不行吗?"要主任为难地说,"想来想去,我觉得钩刀这种古老的办法应该还可以,就答应了。"
还真是,对于这位财神爷,洪姐伺候得可比他老妈还上心。要主任如果拒绝,估计她得气疯了。
      "唉,对了。"我低声问,"这财神爷是什么来路?"
       要主任脸上浮过一丝神秘,"老洪没有告诉你们?"
      "没呢,开始说让我们好好伺候着,回头来告诉我们。结果今天中午不是发飙了嘛?"我说,"所以我们就不好问了。"
      "不该知道的事就别问了。"要主任说,"其实我们知道得也不多。燕护士长管她叫阿姨。"
      "哦,原来如此!"小来似乎明白了,"主任,那咱还是说说钩刀除皱的事吧。"
      我一脸懵逼。
"所谓的钩刀,就是一种前端同时有刀刃,锯齿和倒钩的刀具。"要主任说。
"啊?那不就是中医骨科常用小针刀或者巨钩针吗?"我说。
       "意思应该差不多吧。"要主任说,"就是开一个小口,隔着皮肤把产生皱纹的肌肉用钩刀破坏之后取出来,这样皱纹不就消失了。"
"哎呀,还得说是主任,这办法真巧妙!"小来一听是赞不绝口。
"听起来确实不错。"我说,"不过也就能处理下小皱纹吧?那额纹你怎么弄呢?"
"这也正是我所担心的。"要主任说,"不过老洪的意思是先把活接了,到时候见机行事。"
好一个见机行事!!
OH,my  garden!! 我突然发现自己原来就是个帮凶。
3
大刀阔斧
手术的日子很快就到了。
虽然我觉得这种见机行事的做法有点不妥,但是一想到今天不会把脸皮掀起来,心里还是美滋滋的。
"至少不会影响咱下班啊。"我对自己说,"让他们整吧,我看热闹就好。"


提眉和眼袋都是常规项目,对要主任来说那是轻车熟路。
接下来就是万众瞩目的钩刀除皱了。
只见要主任打开了一件新式武器,那是一个五六公分长的利器,前面一公分左右是个三角形的刀头,刀尖的弧度像个钩,旁边还有两排倒刺。
我看了一眼,"主任,还真像巨钩针啊?"
要主任呵呵一笑,"是么?我还真没见过你说的那样东西。反正我们美容,管这个叫钩刀,也有叫钩断器的。"
"哦,你要是这么说,那我就说很相似吧,相似度大于90%。"我笑着说。

要主任在发际线边缘开了两个孔,把这个钩刀伸了进去,就像木匠挫木头那样,破坏了降眉肌和眼轮匝肌外侧的部分。然后用钩子和钳子把肌肉碎片取了出来。
"怎么样?"要主任信心满满地说,"这样是不是就完美地做到了微创和持久。"
小来一伸大拇指,"主任就是主任,这招真是绝了!"
"噗~"我笑了,"这创伤可一点都不小,全在里边呢。不过要是处理干净了,效果肯定是有的。"
要主任美滋滋的,"不错,能让小兀给个好评,可真是不容易!"
"嘿嘿。"我笑着说,"好像我是职业差评师似的。下面的问题是,额纹您打算怎么处理?"
"你们说,我要是把额肌也完全破坏掉,然后全部拽出来呢?"要主任一边思考,一边问我们。
"我看行!"小来说,"没有肌肉就没有运动。皱纹自然也就消失了。"
要主任摇摇头,看着我,"小兀,你说呢?"
"理论上是可行的,不过其实难度挺大。难道你要把整个脑门的肌肉全破坏掉?将来皮肤紧贴着骨头生长,那可太吓人了。"
"那我要是保留部分肌肉呢?"要主任有点犹豫。
"那更悬乎了!"我笑了起来,"你是要保留哪一部分?人家本来是一块完整的肌肉,你给撕成一绺一绺的,然后还保留一部分,将来的额纹横七竖八,什么方向都有。"
"哈哈哈。"旁边的小祁已经笑得趴在墙上了。


要主任坐在那里沉思了良久,最后一咬牙,一跺脚,真的把整个额肌全破坏了。
"哎!"看着拽出来的一大堆肌肉碎片,我叹了口气,"这创伤可比拉皮大多了。"
要主任摊了摊手,"没办法,谁让她要求高呢,慢慢养着吧。"

作者: 小九    时间: 2017-4-18 11:15
医美浮生 · 杂谈
原创 2017-03-27 虢小兀 医海浮漂


距离春节越来越近了,我请一个星期假的事情已经被批准了。离开家四个月,感觉自己真的是脱胎换骨了。
原来医院外面的世界如此精彩。
我想象着,回去的时候再上单位看看,他们一定会觉得我洋气了不少,当然可能也会觉得我学坏了。
几个月的漂泊史,一半是血,一半是泪。
小来说,我什么时候看不到血,也流不出泪了,就算成功转型了。
几个月的美麻生涯,一半是心酸,一半是无奈。
小祁说,如果我不能放下,我将最终窒息在自己的心海。
可是直到现在,我还是不能扔掉一些情怀。
所以,我是一个不成功的医漂。
因为直到现在,我还活在自己的矛盾中。

1
鱼缸与电脑
我拿着手机,盘算着距离放假的日子。
"小兀医生,早!"我走进大门的时候,李丽正擦着桌子。
"早啊,李老师!"我笑着说。
"您真客气!"李丽微笑着说,"不过不管你怎么叫我,我都敢答应。干咱们这行的,首先得自己看得起自己。"
"呃……"我尴尬了几秒,我心中的不安居然被她看出来了。"唉,这鱼是你养的呀?"我突然发现前台的案桌上多了一个小鱼缸。
"嗯,我感觉这里死气沉沉的,就买了两条小鱼,来改善一下自己的心情。"她说。
"确实添了几分灵气。"我笑着说,"鱼缸还招财呢。"
"那敢情好,咱们大家都发财。"李丽笑了。
"那我先去打卡了。"我说,"回聊。"
就在我一转身之间,我突然发现,前台多出来的不只是一个鱼缸,似乎还有一台电脑。
"哟,这电脑是你自己带的?"我问。
"不是。"李丽说,"电网那边不是没人了嘛。这两天商务通先在我这挂着。"
"可以嘛,刚一来就当上电网咨询了。"我笑着说。
"没有,没有。"李丽有点不好意思,"这种岗位肯定得有专职人员,我没干过,就是帮着照看几天。"
"哦……"我轻声回应了一下,进去了。

进办公室的时候,小来正望着窗外发呆。
"早啊,来医生。"我打了个招呼。
"哟,你来啦?"小来笑嘻嘻地说,"才两天就跟美女拉呱上啦?"
我愣了一下,"你是说李丽?"
"是啊,刚才我从前边经过,看你们聊得很火热的感觉。"
"哪有。不过你昨天真说对了,电网没人了。老板在前边放了一台电脑,这两天让李丽挂着商务通呢。"
小来使劲点点头,眼睛里流过一丝深沉的光。

2
美丽与谎言
整形是一个季节性非常明显的行业,有时候忙得找不到北,有时候却闲得你直犯困。
而春节前,属于前者。
一上午楼道里就没有断过人,来了好几拨做咨询的。

上午十点左右,洪姐给我带过了一个女士。
林女士,42岁,假体隆乳后17年,要求更换更大的假体。
忙起来的时候,最大的好处就是不用在洪姐的监视下工作了。她把林女士给我带过来就走了。
"林姐,你好。"我还是这个开场白。
"你好。"林女士笑着说,"您是麻醉师?"
"呃……对的。您的麻醉工作由我负责。"我轻声回应着。
当时,我还多少会觉得"麻醉师"这个称呼是对我职业的侮辱,然而我却无力反抗。
如果像有些人一样,马上跳起来纠正,大呼"我是麻醉医生",我又觉得自己太矫情了。
而现在,我已经习惯了,别人爱怎么叫就怎么叫吧。

突然想起前几天有人给我留言,指责我作为一个专业技术人员,在行文之间居然使用"麻醉师"这个称呼,是对全体同仁的侮辱。
如果算起来,从1989年麻醉专业被卫生部确定为一级临床科室以来,已经过去了28个春秋了。
或许,我们确实应该被叫做麻醉医生了。但是这28年来,我们的生存现状和社会的认识度改变了吗?
这恐怕是谁都不愿意回答的问题。
我们依旧忍受着全院临床科室的轮番轰炸,不但无力反抗,还得喊着爽,迎合着。
我们依旧晨兴理荒岁,戴月荷锄归,可能好几天都见不到一次太阳。
我们依旧处理着全院最危重的病号,却执行着外科系统最低的薪酬标准。
而老百姓对我们的认识,也可能还停留在"他能让我不疼"这个层次上。
我们是医学界最默默无闻的一群人,我们心甘情愿地做着幕后的英雄。
手术成功了,功劳永远是别人的,没有人会想到那个站在死神和病魔之间,牢牢守住生命红线的身影。
可手术如果要是失败了呢?术中出事是麻醉意外,术后出事是护理不当。相信每一个同仁都能讲出几件类似的事情来。
人类已经进入了信息时代。
每个人,每个行业都应该发出自己的声音,来改变自己的现状。
我开这个公众号的目的也正在于此。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当你斤斤计较一个称谓时,不如花几秒钟的时间转发我的文章。让社会知道我们是一群干什么的人。
既然老百姓对我们的称呼并没有改变,而我这是一部纪实风格的白描作品,所以我还是继续使用"麻醉师"这个词吧。
这段话有点跑题,发表的时候我会用框框圈起来,作为作者的独白。

"您现在这个胸做了多久了?"我问。
"十七年。"林女士回答,"当时我还没结婚呢。现在孩子都十五了。"
"那你怎么想到要换个假体呢?"我问。
"哎!这不是上了岁数了吗?皮肤松了,形态也没以前好了。这回趁着我家先生出差,我决定赶紧换掉。"
我惊讶地看着她,"你先生不知道你做过隆胸?"
"他?当然不能让他知道了~"林女士说,"换做是你,恋爱之前做过这个,你会告诉他吗?"
"小兀,你说啥呢?"背后传来洪姐的声音,"我这稍微忙一点,你就跟客人扯闲篇,聊些个没用的内容。"
我翻了个白眼,又重重地叹了口气。
不过自己想想,刚才聊的那些,确实是扯闲篇,所以也感到有点不好意思了。

于是,开始进行业务相关的交流,林女士倒是没有什么禁忌症,只是吃了早餐。
我抬头看着洪姐,"她哪天做啊?"
"哪天?"洪姐大声说,"怎么还哪天呢?就今天做,马上!"
"今天可以,马上不行!"我摇着头说,"这吃了饭还不到俩小时呢。"
"那你说几点?"洪姐怒了。
"怎么也得下午了。"我说,"最好能挪到明天。"
"那绝对不行!"洪姐和林女士同时喊了起来。
"我老公只出差一个星期,一天也不能耽误啊!"林女士着急地快要哭了的感觉,"你们做不了,我只能再去问问别人家了。"
"林姐啊,您先坐。怎么就做不了呢,肯定能做!"洪姐气势汹汹地看着我。
要主任听到我俩的争吵,连忙跑了过来,一问事情经过,赶紧和稀泥,"你俩都没错,都是为了患者好。"要主任对我说,"上回那个吸脂的,你不是三四个小时就给麻了么。今天还是那个标准吧,咱们两点开始。"
我知道他说的是谁,就是我在这里做的第二个手术,但当时那是形势所迫啊。
我怎么也没有想到,当时那个权宜之计,后来竟成了我们院内的禁食标准。
"好吧!"我叹了口气,"那就下午两点咯。"

世人都说女人傻,其实有时候男人也挺傻。比如这位林女士的丈夫,结婚十几年,只知道自己怀里搂着个人,却不知道这个人怀里揣着两团硅胶。
然而,等到他对手感不再满意时,林女士又马上跑来替他更换。
真不知道这谎言对他来说,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3
财与桃花
中午吃饭的时候,李丽主动加入了我们的三人团伙,俨然已经很熟了的样子。
"你那个鱼缸起效了。"我笑着对李丽说,"这才摆了白天,就来了个抢着要花钱的。"
小祁笑了,"听说摆鱼缸不但招财还招桃花呢~不知道这事,会应验在谁的身上……"

作者: 小九    时间: 2017-4-18 11:16
河水2016 发表于 2017-4-18 11:03
没有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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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小九    时间: 2017-4-20 18:40
医美浮生 · 桃花

原创 2017-03-28 虢小兀 医海浮漂


桃花和礼花
"呃嗯!"小来使劲咳嗽了一声,低声说,"别闹了,桃花来了~"
我们诧异地看着他,小来却低着头更加用心地吃饭了。
"噗~"正对着门的小祁突然笑出声来。
我巡声向门口望去,差点把饭喷了出来。
热情美丽大方的李丽赶紧站了起来,"美女您好,我是客服李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您?"
到底是训练有素,多么专业!

"服务你MLGB!谁敢要你家的服务,看看,看看,你们把我做成啥样了?"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毒王玲玲。
不过她今天送来的可不是桃花,而是礼花,还是24响的。

开战
一般美容治疗之前,工作人员都会告诉你,恢复到基本自然的时间是三个月到半年,随着岁月的流逝,时间越久,看起来会越自然。
其实,皮肤是一个修复能力特别强的器官,不管手术做成什么样,总是可以恢复到不那么怪异的。
一方面是你的身体拼命地恢复原状,一方面是你周围的人越来越习惯于你的新形象。
但是,正是这三个月的行业通行说法,患者的不满意事件一般就从术后第三个月开始了。

通常,三个月是纠纷的开始,半年时达到顶峰,之后逐渐进入拉锯战的环节。
战斗力强的患者通常会比较容易占据主动,而"通情达理"的人多半在一次次修复中被死死拖住。
而玲玲,似乎属于前者。
因为,第一次闹事就像个刀马旦似的人,还真不多。
在我的印象里,好像昨天她还跟要主任甜哥哥蜜姐姐的呢~

"美女,别着急,有话好好说!"李丽依旧暖暖的笑着,"有问题说出来,总能解决的。"
"你谁啊?我跟你说的着吗?姓要的呢?"看来她已经跟要主任彻底决裂,都开始公开叫号了。

第一回合
老板闻讯跑了出来,"这不是玲玲吗?今天咋这么大火气?"老板一边说,一边拉着玲玲的手往自己屋子里拽,"老要还在手术室里,你有啥事,先跟我说说。"
玲玲一看,管钱的露头了,语气上缓和了不少,但还是甩脱了老板的手,丝毫没有进屋的意思,"我怎么啦,你们给我整成这样,还问我怎么啦?"
"美女不要生气。"李丽还在劝着,"咱有话好好说。"
"我这几个月,鼻涕就没停过。"玲玲看起来很愤怒,"姓要的今天说我过敏,明天说我感冒,我这么相信他,结果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不是这么回事,那是怎么回事啊?"洪姐推开自己咨询室的门,优雅地走了出来,"别生气,别上火,过来跟姐说说。"
"我正要找你呢。"玲玲一下子激动起来,"你这个大骗子!"然后就要扑过去。
眼瞅着两个女人就要扭打在一起,我们几个赶紧拉住。
"有话好好说,进屋谈吧!"老板转身进屋了。
别看刚才死拉活拽,玲玲不跟着走。结果老板自己转身离开,她跟的比谁都快。

老板办公室的门关上了,楼道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洪姐转身回到自己的咨询室,随即又走了出来,然后坐在我们办公室里开始大骂三字经,"(动词)TMD,跑了!"
"洪姐,消消气!"小来说,"咋回事,谁跑了。"
"刚才在我屋里做咨询那个,我就出来拉个架,结果人家走了!"洪姐说,"这个死梅毒,搅和我的生意!"

第二回合
正在这时,老板的门开了,玲玲骂骂咧咧地走了出来,"放屁!我已经去医院看过了。"玲玲回过头,站在楼道里继续吵嚷着,"人家说我这是慢性鼻炎,如果之前没有,很可能是手术感染造成的!"

"跟你说多少遍了,你这是正常现象,正常现象!"洪姐"噌"地一下站了起来,一步迈进楼道,"你不是才刚三个月吗,到半年自动就好了!"

"不可能呀!"老板慢条斯理地追了出来,"我们是正规医疗机构,消毒隔离那是绝对不会有问题的。是不是你自己……"
        "我自己……!?"玲玲彻底怒了,"你说的这是人话吗?"玲玲把眼睛瞪得大大的,"你们再看看我这眼角,还能要吗?"
玲玲还想再吵嚷些什么,结果被洪姐顺势一推,推进了她的咨询室。
接着,门被洪姐重重地关上了。
"眼角发红也是正常现象,会越来越好的。"这是我们听到洪姐说的最后一句话。
老板则站在门口,侧着耳朵听着里面的动静,我们都赶紧躲开了。
瘢痕
刚才说了,皮肤是一个再生能力很强的器官,这个再生能力很大一部分是通过瘢痕来实现的。一般来说,疤痕的形成受这么几方面的影响。
首先,是个人的体质,有些人被针扎一下都能留个疤,而有些人被砍的跟红烧鲤鱼似的最后却没事。这就是个人体质的区别了。
然后是手术的部位。如果皮肤破损的部位皮肤张力大(皮肤紧),或者运动频繁,身体就会觉得这个地方皮肤缺得比较多,于是就赶紧用纤维组织来补充,这样的部位就很容易就形成瘢痕了。
最后是伤口的恢复情况,感染的伤口肯定比干净的伤口容易留疤,血运不良的部位肯定比血运良好的部位容易留疤。
而眼角属于第二种情况,人随时都在眨眼,眼角在运动的同时不断受到牵拉,所以早期就特别容易出现瘢痕。

第三回合
这个时候,要主任出现了。
------由于前一天晚上加班,他今天上午压根就没来。
要不然估计会更热闹的。

老板抬头使了个眼色,指着洪姐的房间,示意要主任不要出声,然后俩人钻进屋里研究对策去了。

我们这才放松了下来。
小来叹了口气,"该来的还是来了……"
我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怎么,你知道她不满意啊?"小祁抢先问道。
"嗯,要主任已经跟她掰了。"小来叹了口气,"我最近打电话回访已经被骂过两次了。"
"那她到底哪儿不满意呢?"我问。
"刚才不是说了嘛,一是做完手术以后一侧鼻孔不通气,再一个就是纠结眼角发红,有些瘢痕。"
我突然想起,这个开眼角的项目是"赠送"的,估计老板现在一定后悔死了。


过了一会儿,洪姐的大门被玲玲打开了,洪姐还想把她拉进去,可是玲玲已经走了出来,"我跟你说,这事没完!你们必须给我退钱,还得赔我精神损失!"
毒王回头一看,要主任的门开了,又一下子厉害了起来,跳脚骂起街来,"姓要的,你给我出来!你吃老娘,喝老娘,还要坑老娘!说,我这眼睛和鼻子怎么办!"
"跟你说过多少遍了。"要主任探出头来,面无表情地说,"肯定会好的,只是时间问题……"
"会好的?什么时候能好?"玲玲已经没有耐心了,"昨天晚上,居然有客户说我眼睛上长了俩犄角!我现在已经没法工作了,怎么办?!"
听到她说这句话,我赶紧躲到了柜子后面偷偷笑了起来。
晚上接见客户,看来这个妈咪也不好当啊!


"我跟你们说,你们已经把我毁了,必须退钱,并且还得赔偿损失!"玲玲丢下这句话,走了。
"损失?我说了可不算!"老板冷冷地笑着,"我们是军队医疗机构,钱是那么好退的吗?"

作者: 小九    时间: 2017-4-20 18:41
医美浮生 · 纷争

原创 2017-03-29 虢小兀 医海浮漂

短暂的平静
楼里面终于安静了下来,虽然大家都知道毒王玲玲绝对不会就此善罢甘休,但还是松了一口气。
"唉?林女士呢?"洪姐突然发现一直坐在会客室里看电视的林女士也不见了,"这个臭婊砸,一上午搅黄我两单生意!"洪姐咒骂着。
而我却偷偷地笑了,这个让我不爽的手术到底还是黄了。
我看了看小来和小祁,"咱还接着吃饭吗?"
"不吃了,我上楼啦。"小祁说。
小来看了我一眼,"爱咋咋地,我还得再吃点。"
我点点头,跟他一起走回了休息室。
碗筷都没有撤,只是饭冷了。
"唉?李丽呢?"小来这才发现少了个人。
"是不是在皮护室或者前台呢?"我说。
"哎,看她这倒霉的,刚上班就碰到这种人。"小来叹了口气说道。
"这毒王的素质也确实差的可以,该问候的一样没落下!"我撇着嘴说。
"那是,你不想想她是干啥的,那些事儿对她来说就跟吃饭一样。"小来笑了。
"不过我觉得李丽应该不会在乎吧,她的道行可比小祁深多了。"我说,"上回小祁给毒王扎液体不也被骂了个遍,小祁都没当回事。"
我扒拉了两口饭,实在咽不下去了。
现在的厨师太厉害,菜刚炒出来的时候,那真叫色香味俱全,可是稍微一凉,就完全没法吃了。
里面也不知道都放了些啥,还能分层呢,五颜六色那叫个热闹。
"哎玛,你可太厉害了!"这是洪姐的声音,"姐得谢谢你!"
刚跑掉俩病人居然能这么开心?
这时候李丽进来了,"哟,你俩还吃着呢?"
我尴尬地笑了笑,"没,在这休息会儿。"
"那个林姐,我给你们送到三楼去了,一会儿你俩直接上去就行。"李丽说。
我茫然地看着她,"你把她带上去了?"
"对啊!"李丽说,"刚才那么乱,不带走,还不得把她吓跑啊?"
我这才把话头都对了起来,怪不得洪姐说得谢谢她呢。
这智商,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无谓的争执
下午两点,林女士的手术正式开始了。有了小亮那个教训,我这次直接进行了比较深的麻醉。
事实证明,我这次的选择是正确的。换假体比第一次假体隆胸的动静还大。
假体植入之初,很快就被身体作为异物识别出来了。但是面对这样一个庞然大物,身体又没办法把他彻底清除,只能退而求其次,产生大量纤维组织把假体包裹起来,于是这就形成了假体隆胸后的一个特有构造"包膜"。
而林女士要把原来的假体取出来,换个更大的,那么已经形成的这个包膜肯定就显小了,所以假体置换很重要的一个步骤就是要撕掉原来的包膜。
这,就相当于在体内剥皮,是非常考验麻醉深度的。
"小祁!"要主任皱了皱眉头,"你怎么又把这破剪子拿来了,连个线头都剪不动!"
小祁笑了,"主任,你那是组织剪,剪线是不是太浪费了?"
"连线都剪不动,怎么能剪得动组织?"要主任声音提高了些。
"这剪子是新的,剪组织肯定没问题。而且,您最近也从来没有说过哪把剪子不好用。"小祁头也没回地回答。
要主任的脸上有点挂不住了,"这剪子到底是谁用?"
"当然是您了。"小祁说,"您现在告诉我这剪子有问题,我回头就给你扔了,保证不让它在你面前出现第二回。"小祁顿了一下,"可是你之前绝对没说过。"
小来一个劲给小祁使眼色,让她少说两句。
但二护士长又岂是那么好欺负的。

平心而论,今天这事其实一点不怪小祁,就是这个要主任气不顺,找茬呢。
这里就不得不吐槽一下主刀大夫在手术室撒气这种古老的桥段了。
我国外科系统长期存在着一种怪象,那就是术者自觉高高在上,认为自己就是太阳,别人都得围着他转。于是稍微有点不顺心,就到手术室里寻找存在感。
而这种不顺心,有时候可能跟工作一点关系都没有。有可能只是在家跪了搓板,出门被路灯下的小姐扇了耳光,或者是在卧室的柜子里发现了隔壁的老王。
美容外科的医生在这方面做的还是比较好的,像要主任这样,平时都是客客气气的,极少发火,就算发火也是动口不动手。
        而有些粗线条科室的术者,发起脾气来真的是带着长辈破口大骂,甚至把刀子剪子扔的满天飞。
这可能一方面是因为美容外科是一个年轻的科室,接受的先进思维更多一些,已经没有了传统科室那种匠人的习气。另一方面跟工作的付出回报比也有一定的关系。
记得我离开传统医院那年,根据省物价局颁布的《医疗服务收费指南》,一个单肾切除的技术性费用才不到500。
而这是一个从医近二十年的外科医生才能完成的手术,还得带着两个学医至少五年的助手,再搭上一个麻醉和两个护士。
这样的付出与回报,搁在谁的身上也会感觉不爽。而美容外科呢,皮里肉外缝几针,见到腹膜医生都能吓个半死,却可以轻松收几万,心情当然不一样了。

这是我国医疗系统发育畸形的结果,能直接带来经济效益的所谓一线科室长期以一种俯视的姿态看待其他专业人员。
当然,这也与个别大夫的个人素质有关,尤其是那种个人英雄主义习气越重的人,在手术室更是人见人烦。
我走神这么个空,俩人已经吵了起来,小祁眼泪已经有点打转的意思了。
"你气不顺,别拿我撒气!"小祁也不是好惹的,"我不吃老娘,也不喝老娘,我不受你这份闲气!"
要主任当时被憋了回去,脸色那叫个难看。
"呵呵。"我假装没忍住笑了两声,表示对小祁同学的支持,"别吵了,干活吧,我这都麻好半天了。"
要主任使劲哼了一声,拿起那把"破剪子"开始分离腔隙,分离了两下,感觉还是气不顺,嗖得一下,把剪子扔到了墙角,"这什么破玩意儿,再给我换一把!"
小祁瞟了要主任一眼,又给他找了一把。

"你这么拉着,我能把假体取出来吗?"要主任在小祁身上没有找到存在感,把目标转向了小来,"教你多少次了?一个钩也拉不到位!"
每一个外科医生的成长轨迹都起源于一个叫"拉钩"的岗位。这个阶段的外科医生受气受累,但是为了学会人家的技术,只能忍气吞声,笑脸相迎。
但是外科医生总有自己拿刀的那天,而广大护理工作者招谁惹谁了?有些医院的手术室分组开展业务,如果不幸遭遇一个心智不健全的外科大夫,那以后几十年也算是日了狗了。
这可能也是这种畸形传统能够传承下来的温床,毕竟当年我学艺的艰辛,学成以后也得找补回来不是?
果然,小来的反应异常平静,"主任说的对,您看这样行不?"
要主任终于找到了存在感,手把手给小来摆了个他满意的姿势,不说话了。
我看了暗自发笑,庆幸自己做了正确的选择,要不然就我这脾气,没准真得跟他打起来。

作者: xajone    时间: 2017-4-23 11:37
闲来翻阅新青年论坛,被文章开头吸引了,仔细一读,越觉得有味,竟一口气读完,每每都能产生共鸣,作为刚入行的我也算开阔了眼界,遂与诸好友共享之。好故事,期待更新!

作者: 小九    时间: 2017-4-23 18:51
医美浮生 · 日子

原创 2017-03-31 虢小兀 医海浮漂

明天就可以回家了,我计算着日子。今天没有手术,正好可以准备一下。
我在楼道里来回踱了几圈,心情是复杂的。出来不到半年的时间,我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
这一步,到底是对,还是错?
对故乡的印象已经不那么清晰,但还是惦念着那里的一切。
我信步走到了前台,李丽正在跟网上咨询的人聊天。
1
李丽的故事
我拿起几粒鱼食,用旁边的小锤敲碎了,然后一点一点地投喂。看着鱼儿欢快的样子,我的心平静了许多。
李丽抬起头来,“小兀医生,你今天好清闲啊。”
我迷茫地笑了笑,“嗯,今天没约麻醉。明天我就休假了。”
“那挺好,买到车票了么?”李丽问道。
“没买,我家离得近,实在不行就坐汽车。”我说。
“真羡慕。”李丽无奈地抿着嘴,“去我家那边的火车似乎永远没有票。”
“那你怎么回去呢?”我问。
李丽摇摇头,“不回去了,过年就留在北京。”
“哦……”我随口应了一声,“自己吗?还是让家里人过来?”
“没!”李丽笑着说,“我们两个还有我闺蜜他们两口子。”
“这样也挺好,有时候回家也挺烦的。”我喃喃自语。
“今年没挣到钱。”李丽叹了口气,“男朋友的业绩不太好,后半年我又盲目辞了职,还没找到理想的工作,实在没脸回去了。”
“没赚到钱,至少你赚到个男朋友啊。”我笑了,“比我们这种强多了,回家都不知道怎么应付亲戚朋友。”
李丽盯着鱼缸愣了一会儿,“我们不也是?每年都被催着赶紧把事办了。”
“你俩在一起几年了?”我问。
“三年多吧。”李丽淡淡地说。
“那也该办了。”我微笑着,“一辈子能有几个三年?”
李丽摇摇头,“我发现你们搞技术的人都特别安于现状。”

我叹了口气,看着她,突然想起了什么,“你说自己一直没找到理想的工作,也就是说你觉得这里……?”
“你觉得这里好么?”李丽笑眯眯地盯着我问。
我发现我完全招架不住这个比我大不了多少的女生。
我甚至不敢跟她面对面说话,只能喃喃自语,“什么叫好,什么叫不好呢……”
其实我最近一直扣问自己的,不也是这个问题么?
我使劲闭着双眼,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那你告诉我你的工资是多少,高吗?”李丽微笑地看着我。
“高什么高?”我苦笑着,“我感觉自己就是被人家从山沟里挖出来的廉价劳动力……”
李丽笑了,“怎么,感觉没有在老家的时候好,是吧?感觉生活质量降低了,工资似乎也少了,是吗?”
我木然地点点头。
“那你一定在后悔为什么放弃过去的生活,贸贸然跑了出来,对吗?”
我可怜兮兮地看着她,已经不想再说什么。
“但是我不会。”李丽说,“既然已经回不去了,为什么还要回头张望?为什么不自己努力去创造更好的生活?”
我使劲地点着头,表示赞同。
“那你能告诉我你工资多少了吗?”李丽用一种真诚的目光看着我。
我还是没有回应。
“够三千吗?”李丽继续提问。
我点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
“那你就是刚出来打工人的一般水平。”李丽笑着说,“很多人刚出来的时候并不知道私企是怎么回事。觉得人家给的工资好高啊,按照自己想当然的工资奖金比例,觉得自己撞到了金山。结果最后发现其实只有死工资,奖金几乎没有。”她继续说,“如果我告诉你,你的工资还能翻两个跟头,你还觉得这里好吗?”
我沉默了……

李丽终于不再问了。她呆呆地看着窗外,“我之前是做市场的,收入不稳定,但每月也有一万左右。你知道我现在工资是多少?”
我呆呆地看着她,“你工资这么高?”
李丽苦笑了起来,“我现在的工资是一千八。”
我惊呆了,“那你还这么努力?感觉你对这里满满的责任感。”我停了一下,指着电脑,“据说你几百块钱就把这活接下了?”
李丽点点头,“八百!”她一点不介意谈这个,“既然我自己缺钱,为什么要拒绝呢?就算是一分钱不挣,这不也是一种经历吗?”
我使劲点点头,表示赞同。
“我有时候也会想过去的日子。但是我知道,那都已经过去了,想也没用。所以我就会想办法让自己活下来,给自己规划一个更好的未来。”
“那你是学医的吗?”我突然很好奇。
“你觉得呢?”李丽调皮地看着我,“如果我读过那么多书,还会这样无知者无畏吗?”
那一刻,我突然发现,有时候书读多了,真的是一种羁绊。
“我其实连中专都没读完,而且我那个专业跟医学一点不沾边。”李丽抿着嘴,然后淡淡地说。
“我看你给人针灸,推拿,拔罐还有模有样的呀。”我惊讶地说。
“哈哈。”李丽笑了起来,“连你也没有看出我的忐忑?其实我刚学了不到两个月。”
“那你胆子确实蛮大的。”我笑了。
“这需要什么胆子?又扎不死人。”她冷笑着,“有人咨询了!”然后开始狂敲电脑。

看着眼前这个女人,我突然发现自己的眼界实在太窄了。我的思维已经被自己的专业牢牢地套住,我突然发现自己已经不适应这个世界。同时,我又深深地佩服起眼前的这个纤瘦的身影,她乐观务实,积极进取,不安于现状,更不屈服于命运。
2
突袭的手术
正在这时,小来走了过来。
“哟,小兀,在这呢?”小来说,“洪姐约了个手术,今天要做,你来签个病历吧。”
“啊?”我吃了一惊,“手术?今天要做吗?”
“对,马上。”小来说。
我叹了口气,很烦躁地说,“可我今天要回家啊……”
小来摊了摊手,“鼻子,很快的。应该不会影响你。”
李丽抬起头看着我,我突然想到,我没必要抱怨,这种抱怨不能改变任何事情,只能给其他人增添一些无谓的困扰。

患者是一个中年女性,职业是个妇科医生,很多年前用骨粉做的鼻子,现在对形态不满意,想取出来,换个假体。
下面要说一说这个骨粉了。
我们知道,动物骨骼的无机成分主要是羟基磷灰石,骨粉就是把羟基磷灰石粉碎成微粒,然后混在理想的液体基质里面做成均匀的混悬液。
注射到需要隆起的部位后,液体基质逐渐被吸收掉,羟基磷灰石就会彻底固化,形成额外的“死骨”作为支架。
也就是说如果是真正的羟基磷灰石粉末,固化后就是只有无机成分的“死骨”。这类似于什么呢,就是被煅烧过的骨头,比如烧烤,比如骨灰……
一说这两样东西大家就明白了,骨粉固化后有两个特点,一是硬,二是脆。同时由于液体基质的吸收也非常慢,所以骨粉隆鼻从始至终形态的稳定性都很差。早期摸不得,后期碰不得,所以流行了没几年就被淘汰了。
当然,这么说也不是很全面,因为直到现在,还有一切国家和地区允许进行骨粉的填充。
而作为一种曾经火过的微整形材料,这个东西留下的后遗症也是非常可观的。

今天这位方女士,就是在那个年代进行的骨粉注射隆鼻。近些年对形态越来越不满意,后来更得知骨粉因为各种问题已经被淘汰,所以决定彻底取出更换假体。
    手术开始的时候已经下午两点了。虽然这样的手术对我来说已经不是什么问题,但我今天还是略显烦躁了些,毕竟有个词叫做归心似箭。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骨粉材料,已经跟鼻部软组织长到了一起,分都分不开。
要主任回头看了我一眼,“今天这个不好做,估计得几个小时了。”
我听了以后,感觉心都凉了,中午已经通知家里做我的晚饭了……
要主任用刀子一点一点剥离着,那片略微泛着黄的白色坚硬物终于逐渐清晰。
看起来就像是一片鱼子,上面满布着针尖大小的颗粒。
“小兀,不用担心了,这个能快一点。”要主任笑了。
“难道骨粉跟骨粉都不一样吗?”我好奇地问。
“当年给他注射的这个医生技术不错。”要主任笑着说,“从这些均匀的点状注射痕迹和完整的片状结构就能看得出来。”
“难道难能打成别的样子?”小来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东西。
“当然了,当年有的医生很水,取出的时候发现打得到处都是,那就比较麻烦了。”要主任解释。
“哦~”小来恍然大悟。
“不过这材料似乎有问题,不像是骨粉。”要主任笑了,“一会儿取出来就知道了。”
“啊?那是什么啊?”我吃惊地问。
“骨粉这东西曾经火过一段时间,当时市场也很混乱。”要主任说,“就像现在很多地方说给你打的是玻尿酸,结果可能是奥美定或者硅油。”
“那个时候除了骨粉还有什么呢?”来医生问。
“骨水泥!”要主任神秘地笑了,“我看这个就有点像。”
接触过骨科手术的人,一定不会对骨水泥感到陌生,那是一种高分子聚合材料,溶解的过程放出大量热量,不但当时有灼伤的可能,还对人体还有短暂的毒害效应。不过远期来看,理化性质倒还算稳定。
当时,我有一种三观尽毁的感觉,整形这个专业从一开始就有着赤裸裸的逐利性,真的是什么奇迹都可能发生。
从后来我参与取出来的骨粉材料来看,这种说法还是比较可靠的,因为我见过的几次骨粉,明显不是一种东西。有的很硬很脆,也有的不但硬,而且韧。
台上突然安静了,要主任专心致志了一会儿,那个白色片状物被完整的取了出来。
要主任注视了片刻自己的劳动成果,来回掰了几下,然后叹了口气,“即使是骨粉,也非常不纯!”
接下来的过程就比较简单了,对于取出旧材料之后该不该让鼻子休养一下,再做其他项目这种问题,我已经懒得问了。
3
临行的交流
下午五点,手术终于结束了,虽然加了几分钟班,但总算没有影响我的总体行程。临出门的时候,我又上楼看了一眼方女士,她已经醒的差不多了。
“怎么样,感觉如何?”我尽量让自己的感觉从容些。
“挺好,有点晕。”方女士说,“还有点困。”
“哦,那没事了。”我笑着说,“今天别走了,就住在这里吧。”
“嗯,我看情况吧。”方女士说,“哦,对了,小兀大夫,关于麻醉我有些事想请教你,方便留个电话吗?”
我略诧异了一下,还是把手机号留给了她。
“我这阵记不住,您帮我写下来吧。”她笑着说。
果然是个专业人士,虽然迷迷糊糊的,苏醒期失忆这事她自己还能想得到。
我在小本上撕下了一页纸,写下我的电话号码,递给了她。
我没想到,这个号码差点改变了我的生活。

作者: 小九    时间: 2017-4-27 20:31
医美浮生 · 省亲
原创 2017-04-02 虢小兀 医海浮漂

夜凉如水
入夜的塞外小城,安详静谧。
夜凉如水,弦月如钩,虽然也灯火阑珊,但路上的人却很少。
这,就是我的家乡。
当我走下火车时,突然感觉自己离开这里太久了,街道是熟悉的,气息却陌生了。
走过站前的小广场,是一条幽深黑暗的巷子,巷子的那一边,是县城最繁华的街道。
出租车司机强打着精神向我打招呼,而我丝毫没有要打车的意思,于是他们又迅速地钻回了驾驶室。
清冷的夜空,繁星点点,这在北京是绝对见不到的。
感觉走过的每个角落都充满了回忆。
我的记忆渐渐苏醒,这里,确实是我几番梦回的故乡。

母亲
到家的时候,母亲已经准备好了夜宵。
那是我最爱的炒莜面和酸菜炖糕。
不知道为什么,少年时的我曾不止一次因为厌倦这种土菜而向母亲发脾气,可是当我漂泊在外的时候,怀念却也是他。
这就是家乡的味道,母亲的味道。
母亲看到我的时候似乎确实是激动了,老泪在眼睛里打着转,却始终没有掉下来。
千里求学,她都一直觉得我还在他的身边。可现在这一百里路,却让她觉得我走远了。
或许,这是心与未来的距离。
我狼吞虎咽地扒拉着夜宵,母亲终于露出了久违的微笑。
"你走了之后,你二姨来过好几趟了……"母亲忐忑地说,"问你有没有女朋友……"母亲越发局促了,"人家也是一片好心,我也不知道该怎么答复。"
我停下筷子,半晌说不出话来,"跟二姨说,我正谈着呢吧。"
母亲的皱纹笑开了,"真的呀?姑娘是哪里人,做什么的?有空让她来咱家看看?"
看着母亲开心的样子,我再也编不下去了,"我就这么一说。"我假装轻松,"我自己还没想好呢……"
"哎……!"母亲长叹一声,紧闭双眼说,"如果你当时不出去,现在没准都快谈成了。"
接下来是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我像吃药一样,把剩余的夜宵咽了下去。
母亲终于决定换个话题,"这几个月在外面过得咋样啊?"
"过得挺好的,岗位上就我一个人,自己说了就算。"我笑着说,"都是全麻,比在县里面干得省心。"
这话说得我自己心里都发虚,可是哪一个外出的游子不是报喜不报忧呢?
"那就好。新单位是做什么的?你姐前阵子告诉我,你们是做整容的?"母亲歪着头问。
"恩,美容专科。"我说,"都是一些有钱人,拿钱买罪受。"
"哎,我这脸是不是也该整整?"母亲笑着说。
"你瞎琢磨啥,这不是挺好么?活得心宽一点,比什么都好。"我补充道,"这种手术可遭罪呢。"
"哎!"母亲又叹了口气,"这家里还有啥事能让我心宽?腊月里坐了好几个席,人人都问你的事,我已经不敢出门了!"
我使劲闭着眼。
我知道,这是人生无法迈过去的一个坎儿。
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吃了些母亲做的炸馒头片,喝了一碗小米粥,感觉好饱。
"今天准备干点什么?"母亲问。
"我想回单位看看。"我回答,"去瞅瞅那老几位。"
"不行就跟你们领导说说,还回来吧……"母亲低声说。
"都走了,还有啥脸回去?"我自言自语着。
母亲黯然地沉默了,我也感觉酸酸的。

曾经的家
节前的门诊大厅,萧条了不少。
病区里稀稀落落的几个穿着病号服的人,似乎都是老病号了。
手术室里正在进行着一台内固定取出的手术。
——这是年前最后一台择期手术了。
我在骨科的护士站坐了下来。
来得不是时候,别人都在干活,能坐在一起聊天的,也就是骨科这几个护士了。
佳佳坐在电脑前面,点了几条医嘱,然后转过头来,"在外面过得咋样啊?"
"还好吧。"我笑了,"除了没有夜班,跟在家没啥区别。"
"那还不好?"佳佳脸上浮过羡慕的神色,"听说外面工资也高……"
"哪有,花得还多呢。"我叹了口气。
"那你现在工资多少啊?"佳佳好奇地问。
"基本工资三千……"我闭着眼说。
"哇噻!"佳佳惊讶了一下,"怪不得你们都往出跑呢!这再加上奖金,妥妥够咱们这里几个月的收入了。"
"还有其他人走了吗?"我惊讶地问。
"急诊的葛大夫。"佳佳说,"辞职已经交了,据说过完年就不来了。"
我毕业的那个时候,大学生就业已经进入了双选时代。
工作不再是国家分配的了,编制也不再是理所当然的东西。
而改革之初,制度不甚完善,还有着人治的影子。
有些地方,工作和编制甚至是可以明码标价的。
而基层医务人员的收入到底有多高?
据喉舌们说,高的吓人,并且言之凿凿,一个五毛钱成本的药品,卖到患者手里,居然涨到了五十。
我从医之前,听了这样的报道也会觉得义愤填膺,但是进入到这个行业以后,我发现真的不是这样。
同一个组方的药品,名字多的记不过来,不知道我们业界的精英层,给一个药品偷偷放出了多少个批文。
而医生们刚了解一个药品的脾气秉性,却经常被突然通知断供了,需要更换别的品牌……
这是一条神奇麻绳,医务人员也不知道自己是哪一个环节上的蚂蚱。
而挨着自己被绑在一起的,究竟是一只刀螂还是一只蝈蝈,就更加不能确定了。
基层医务人员的待遇到底如何?
作为一个过来人,我简单地说说我当时的情况。
我记得我上班的第一个月工资是三百,半年之后涨到了六百。
后来外出进修,工资又降回了三百。
而我们的工作强度到底有多大?
我们当时上一个夜班是五块钱,按照规定,上完夜班可以休息两天,但这是不可能的。
那么多病号,在岗的医生根本不够,所以下夜班那天的上午肯定是走不了的,一般等到下班的时候就是中午了。
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家一觉睡到晚上。第二天却是个听班,就是随叫随到的那种。
所以,近些年媒体公开报道的医务人员猝死事件,大多是麻醉科医生,这是很正常的,我们应对的是外科系统所有的科室。

"哟,小兀回来了?"我们科的汤医生送病人回来了。
"汤哥,今天挺快啊?"我笑着说。
"外科主任要休假,今天是最后一台,所以一早就上去了。"汤说,"不回科里看看么,主任和护士长前两天还念叨你呢。"
"我一来就上去了,看你们都在忙,我就跑到这来坐会儿。"我说。
"呀!这么见外?那办公室不是你的啊,还跑到人家科坐着……"汤说话还是那么俏皮,"跟你说,赶紧上去,今天咱主任可在,错过吃饭的点儿,我跟你没完。"
"是不是听者有份?"骨科的张医生突然冒了出来,"我媳妇今天回娘家了,我中午可没饭呢,咱们这关系,不能扔下我吧。"
"你媳妇走得可真是时候!"汤医生笑着说,"我们先上去请示请示,领导不批就得自费,知道不?"
"领导不批我请,行了吧!"我笑着说,"你就等着吃吧,不过要是我请,你得先干三个……"

我和汤医生沿着病人通道走回了手术室。
主任和护士长正在闲聊。"看看我把谁拉回来了?"汤医生说。
"哟,小兀啊!"护士长赶紧跑了过来,"你可真行,说走就走,刚才我跟主任还念叨你呢,你这可是说曹操曹操到啊。"
"赶紧让小兀进来说话。"主任说,"前两天忙的厉害,我刚说完,要是小兀在就好了……"
"汤哥可比我能干多了。"我笑着说,"我过来的时候,楼下还在交班呢,汤哥的手术都已经开始了。"
"他啊?"护士长笑着说,"确实能干,不过不加好油,他可转不动。"
       主任一边摇着头,一边微笑着。
"护士长就是护士长。"汤医生笑着说,"今天咱北京的大医生回来,科里是不是应该加点油?"
"他汤哥。"护士长笑了,"小兀可是我亲学弟,他到今天都没夸过我。今天好,刚才一进门就夸你能干,你是不是应该出点血。"
"我听说,前半年的科室节余发了,当时你亲学弟可还是科里人呢……"汤医生是一个比我还耿直的人,说话办事专掐七寸。
"行啦,小兀现在也不是外人啊,叫上外科那几个。我请!"主任终于拍板了。

小酌
午饭在医院门口的一个小馆子里进行。
主任,汤医生,我,骨科的老张还有护士长。
"老板娘,今天小兀回来了。"老张一进门就喊,"炖菜里多放两块肉,多扔俩炸糕,没问题吧?"
我们这群人是这里的熟客,老板娘赶紧把我们带到一个清净的小间里,"那能有啥问题,上回我那个亲戚做手术,就应该谢谢小兀呢,结果你们单位把人家挤兑跑了。"
县城就是个熟人的社会,真的是这么回事。

我赶紧纠正,"可没人挤兑我呀,我是觉得自己能力不行,主动给别人腾地方。"
"哈哈,能力不行?我咋听说你都跑到北京去了?"老板娘笑了起来。
"赶紧,先把炖菜做上,把菜单拿过来,我们再点几个。"护士长笑着说。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小兀啊,你说实话,外头咋样?"汤医生微醺着说,"看着你们都往出跑,我也憋着难受。"
"怎么说呢,围城吧。"我叹了口气,"城里面的人想出来,而城外面的人却拼了命想进去。"
"你赶紧跟你汤哥说,出去可遭罪呢,生活环境差,收入也不高。"主任眯着眼睛说,"他要是再一跑,我就彻底没辙了。"
"恩,恩。"我笑了,"汤哥啊,你可哪也别去。出去可遭罪呢,生活环境差,收入也不高。"
"你工资多少?"老张抬起头问道。
"保底三千。"我叹口气说。
"那可确实不高。"老张说,"别人都是你好几倍。"
"恩,当时走得急,也没打听外面的行情,就当了廉价劳动力了。"我说,"最近我也打听着呢,实在不行就换个地方。"
"看看人家,说话多硬气,咱就不敢。"汤哥笑着说,"国家给多少就是多少,一辈子没想过炒老板鱿鱼这事。"
"小兀啊,要不然我给你说说,还回来吧。"主任眼镜已经有点眯缝了,"反正你是聘用,只要院里点头,随时都能回来。"
"就是。"护士长也紧着说,"看看你现在,真没比在这好多少,趁着外面的摊子没搞大,回来也挺好。"
我摇摇头,目光迷离地说,"都过去啦,开弓哪有回头箭呐?"
老张笑了笑,"我现在也偶尔出去接个活,外面那环境,真的太复杂。"
"哟,老张还有这事呢……"护士长笑了起来,"你是自己喝一杯呢,还是让我跟院里反映反映?"
老张拿起酒杯,自己喝了一个,"每当我看见他们这帮年轻人跑出去,就感觉心痛,咱们基层医疗的未来在哪里?"
"上纲上线了啊!"汤医生笑了,"上有卫生部,下有卫生局,这事不该你操心。"
"他们出去,不说是招摇撞骗吧,也差不多。"老张说,"尤其像小兀这种,技术好,脑瓜子还活得厉害。专业骗子可比职业骗子可怕多了。"
"老张,你又喝多了吧?"老板娘端着几杯酒走了进来,笑眯眯地说,"这酒新进的,你们帮着尝尝?"
"老张啊,你这就是偏见。"我笑着说,"民营医院确实有些问题,但是可没你说的那么可怕。让你这一说,怎么感觉跟诈骗团伙似的?!"
"那你……给自己这……半年……做个总结。"老张醉了。
"江湖游医,既救过人,也当过帮凶,虽然时时自省,也难免随波逐流……"我喃喃自语

作者: hcshcshcs    时间: 2017-4-30 10:08
每个人每个岗位都有故事 妈的我最看不起的就是那些基层医院的外科医生总看不起麻醉科医生 称他们为麻醉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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