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嵇少丞
乘饶毅教授的东风,我今天也想谈谈中国目前科技成果评价中SCI的误用问题。
我1983年去法国留学,1987年获博士学位。1990年到加拿大,1991年开始在蒙特利尔大学做教授。出国26年来,真正让我感觉到《自然》和《科学》的“重要性”纯粹是从国内同事那里获得的。
《自然》和《科学》分别是英国和美国两个从事向大众传播科学的杂志,意在向民众推销科学,科学家要科研经费,经费取之于民(税收),用了纳税人的钱就要对纳税人有所交代。所以,《自然》和《科学》定位于发表可以使民众产生兴趣的科学问题及其成果,例如,生命、宇宙、地球、环保等等,什么最老、最新、最长、最短?什么恐龙长毛诸如此类的东西。《自然》和《科学》在西方国家街头普通书店、报纸店都有得卖。西方把这部分科学的东西戏称之为“sexy science”, 即可以吸引大众眼球的学科成果。
中国的科技同事和领导把在《自然》和《科学》上发表文章看得离奇的重要,视乎只有在这些杂志上发表的成果才是真正的科学成果、伟大的成果、顶尖的成果。这完全是误导。新闻媒体对发表在《自然》和《科学》上发表的文章所述成果与作者本人不适当的宣传报道,客观上也起到推波助澜作用,中国有的科学家用大量的中国经费到西方发达国家与那里的科学家合作,刻意“打造”成果,甚至收买“成果”,以便挺进《自然》和《科学》,硬把自己的名字排到作者前列,或同时有几个通讯作者,以便欺骗国内同行,一方面获得更多的经费,另一面骗名骗利,听人说:甚至还有个别人靠一篇Science或Nature两页纸的“论文”敲开了中国工程院院士俱乐部的大门,公布的材料上所列的学术贡献就是那篇“论文”(尽管国外权威与同行们在发表的文章中公开指出那些实验是无重复性的,引用除作者本人外几乎都是负面的),从此之后频频出现在国内各种项目和基金的评审席上。许多国内大牛,就其真实业务水平,在北美大学里连一个正式教职也不会拿到。
在我过去评审过的美国NSF(自然科学基金委)和加拿大NSERC(自然科学与工程基金委)基金申请书中,就有申请人解释他们为什么不是某篇《自然》和《科学》论文第一作者的原因,“我的贡献90%,但是我的中国合作人(标本提供者)要求他必需是第一作者,如果我不答应他的要求,他就不会给我提供来自中国(唯一)的化石标本,因为他说做第一作者对他非常重要。当然,国际同行们都知道我是此文成果的最大贡献者…….”。作为华人科学家,我读到这样的文字,真为被提及到的国内同事汗颜。
我曾连续三年出任加拿大NSERC地学部终审委员会委员(共12名,其中来自外国往往美国一名,政府部门一名,工业界2名,其余来自各大学),每年阅读评审无数基金申请报告。NSERC基金评审规则上明确规定:“不得以论文发表在何杂志而论研究成果的重要性,只要发表在本行业的主流刊物(mainstream journals) 就行。所谓主流刊物就是本研究领域人员常读到的刊物”。“不得以研究学科的不同而区分研究的重要性”(有的人总认为他研究的学科比别人更重要),“SCI引用率不是判别论文质量的标准”。所以,终审时,我们大家从不拿、也不允许拿《自然》和《科学》和SCI引用率说事论人。拿论文发表处作为论文自身质量的标志,是和“以貌去人”、“以衣取人”一样荒唐。我们国内有的行政领导喜欢搞一些“量化”,SCI的误用就是一例,复杂的科研成果评价演变成“数手指”的加减法运算。
“名杂志也常发表小论文甚至假论文,而小杂志也会有大论文”,完全如此。A. E. Einstein (爱因斯坦) 1905年那4篇文章,每篇都应获一个Noble奖,都是发表在德国Leipzig大学物理系出的物理学年鉴(Annalen der Physik)上。这是远的,我们不说。现代构造地质学奠基人——苏黎世ETH的John Ramsay教授1973年关于韧性剪切带的第一篇论文, 就发表在Canadian Journal of Earth Sciences, 该杂志的SCI引用率才1.0左右。研究成果往往越是有前瞻性,越难发表,即使发表了,其SCI引用数也不多。
科学研究中最可贵的就是寻找真理(自然规律),同时满足科学家的好奇心,把科学之外的东西看得太重,往往让人急功近利,沉不下去真正做研究,反而出不了真正的成果。
转自科学网:http://www.sciencenet.cn/m/user_content.aspx?id=23997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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