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值班,白天没啥手术,于是就去各屋给大家帮忙.下午五点来了个小孩,据说手术不小得做到凌晨三四点,主刀要求全麻,孩子情况不好,全麻的话得寸步不离的守着,来不得半点殊忽.前一天晚上我已经去病房看过他的病历了,知道情况不容乐观,可对于那些文件上的字也只是停留在抽象的意义上,从孩子被推进手术室见到他的那一刻,脑子里的东西就变得深刻明析了.这个九岁的小男孩从被推进手术室就一直哭着要爸爸,不停的用手抹着眼泪,我的一翻劝慰丝毫不起作用.我想恐惧已经占据了这颗幼小的心灵的每一个角落...后来由于孩子情况特殊,麻醉跟外科意见发生分歧,一翻协商过后,改基础麻醉了,在尽可能短的时间里完成尽可能多的植皮.在护士打开所有覆盖在他四肢上的纱布的时候,眼前的所见很是触目惊心,由于爆发性脑嵴髓膜炎,再加上绿脓杆菌的感染,孩子的四肢全是脓,无法进行常规监测,唯一能监测的就只有血氧跟心率了,双脚发黑坏疽,真是叫人不敢再看第二眼.这一眼足够用一辈子去忘记了.手术方案订为用他肚子上的皮植到四肢,看情况再进行后期手术.给完药手术就开始了,整个过程孩子一天在喃喃自语,镇痛药一直在泵入,可还是疼得发抖,心率一直居高不下监护仪的警报响个不停.老师坐在他的头边紧扣着吸氧面罩,寸步不离的守着,不停地看口唇颜色和胸部起伏,在所有监护都派不上用场的时候,只能靠感觉跟经验来进行最原始的监护了.所有人的心都揪着,悬着...从外科医生的对话中了解到,由于孩子的情况复杂感染严重都没有医院愿意接收,孩子的五个爷爷全来了,家属要求很多,坚决不让截肢,手术协意差不多签了四五个小时,叫主刀大夫很是为难,截肢是保命的唯一选择,而由于家属的不同意他们只能植皮尽力保命了.看着孩子痛苦的表情,我突然觉得憎恨医生这个群体,憎恨他们的冷漠与残酷,憎恨他们的置身事外只求自保...穿着白医的所谓的天使,真的能给人带来安宁与安康吗?这一刻,我对自己将要从事的这份职业产生了从未有过的憎恨,就是憎恨...看着孩子,我想如果他自己能够选择,他会选择这样痛苦的活还是快乐的死,我选择后者!生命的唯一与宝贵使得人们对于生命的敬畏太过强烈,好死不如赖活,可这只是因为孩子活着对他的亲人是一种安慰,可我不想,以后还有无数次的手术无数次的植皮,最终还是会截肢,因为目前的情况这是必然.因为亲人的不舍,孩子将要继续承受剧大的痛苦,不想批判医学的无能,亦是多余,我更宁愿快乐的死去也不愿这样生不如死的活.可是孩子无法选择,他得为了他的亲人们继续痛苦的活着,也许是我太自私,也许是他们太自私...两个半小时后手术匆匆结束,孩子全身裹满纱布,一路送他回到病房,我没有看他,也许是我心软而不忍,也许是我懦弱而不敢...作为医生,我还差太远太远,不应该如此感性,理智离我还很远.也许将来的某一天,我还能坚守这份职业的话也许会练就出那近乎冷血的理智吧...也许永远是感性占上风,那我终究会离开这份救死扶伤的职业,在感性中追寻我的另一种生活...今天这个孩子又一次来了,不过不是我值班了,今天做的是截肢手术,孩子终究还是选择了如此保存生命的方式。我送出最后一个病人,看见孩子的爸爸跟两个爷爷等在门口,一个坐着一个蹲在卫生间门口,走廊里静的出奇,我的每一次路过都会让他们抬头相望,他们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等着。八点半我从手术室出来,护士告诉他们手术结束,我看见那位父亲一个人走到了二楼的卫生间,我想他是给自己时间来鼓起勇气去面对以后不能再用双脚走路的孩子了,这位父亲一个人默默承受着痛苦。走的时候听见孩子一直在叫着什么,我没有去看一眼,再也没有勇气去面对那张满是痛苦的熟悉的脸,只有快步逃离了。真的好残忍,可我只能看着却什么也不能去做,这就是我此刻的悲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