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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护心情] 医漂回忆录:民营医疗机构里的那些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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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4-11 15:15:25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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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4-12 06:26:48 | 只看该作者
医美浮生 · 冬日

原创 2017-03-24 虢小兀 医海浮漂

1
年初
年初的帝都,寒意袭人,路上的人也越来越少了。
这是一种规律,大抵可以把在外漂泊的打工者分成两类。一类是季节性短工,一类是像我这样苦逼的长工。
每年入冬以后,前者就陆续返乡了,而我们这种呢,还得坚守着。直到街上连吃饭的地方都找不到了,老板才会想起该过年了。于是恩准你休息几天,回家跟家人团聚。
这,就是一幅活脱的北漂众生相。
入冬以来,陆续有同事辞职回家,眼瞅着楼道里的人越来越少。
元旦以后,已经有一些岗位出现了空档。
比如生活美容和前台,已经一个多星期没有看到人了。
舒适安静的美容治疗室,已经成了我们中午打盹的乐园。
2
午后
午后的美容室,温暖,暧昧。
温暖是因为有阳光可以射进来,紫红色的窗纱遮挡了一部分光线,在屋子里营造出一种暖暖的感觉。
美容床上的我,正魂游太虚,那种飘飘忽忽,似睡非睡的感觉,真的妙极了。
突然,美容室的门被人推开了,小来跑到我身边,"小兀,快,赶紧起来!"
我"噌"地一下坐了起来,"啥事?来病人了?"
小来憋不住笑了,"没,这屋子来主人了。别一会撞到你,赶紧出来吧。"
"哦……他们招到美容师啦?"我低声问。
"对,这个人你还见过呢。"小来说,"赶紧走,洪姐带着她参观科室呢。"
我们两个刚走出美容室,就碰到了洪姐。她正带着一个新同事到处参观。
"哟,小兀,你睡醒啦!"洪姐看我睡眼惺忪的样子,"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咱们新来的皮护师李丽。"
我赶紧跟新同事打招呼,洪姐继续说,"李丽,这两位来头可大,一个是咱们这首席麻醉师小兀,旁边的这位是咱们第二专家梯队的来医生。"
果然是干销售的,这包装词汇张口就来。还首席,我倒是盼着有个二席呢!
新同事跟我们笑了笑,那笑容还真是有点似曾相识的感觉。
"李丽啊,咱们进去吧,这屋以后就是你的了。"
我跟小来相视一笑,略尴尬地回到了办公室。
"这个新同事你还有印象吗?"小来问我。
"她?"我指了指美容室的方向,"以前来过吗?"
"你真的一点印象没有啊?"小来笑着说。
"难道在咱这做过手术?"我诧异地问。
小来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用一种回天乏术的眼神看着我,"记不记得毒王做手术那天,有个来面试的……"
小来一说,我马上想起来了,"她呀,当时还回头瞅了我一眼呢。"
"是回头跟你笑了一下!"小来笑了,"你可真是脸盲,她一出现我就认出来了。"
"所以你能做美容,而我只能做麻醉。"我笑了,"你最关注的是一个人的脸,而我识别一个人基本靠解剖标志。"
"你们俩又在这出啥坏趟儿呢?"小祁正好走了过来。
"来了个新同事。"小来回答。
正说着,洪姐领着李丽出来了,看见小祁,赶紧给介绍,"这是咱们的二护士长,小祁。"
李丽夸张而灿烂的笑着,"咱们的技术力量可以啊,都是专家。"
我们三个互相瞅了瞅,感觉说不出的尴尬。
"咱这就俩护士!"小祁笑了,"别着急,你现在已经是首席皮肤护理导师了……"
大家听小祁这么一说,全都笑了。
"那另一个应该是护士长燕姐吧?"李丽问小祁。
小祁诧异地点点头,"对,你认识她啊?"
李丽嫣然一笑,"没,洪姐刚才给我们引荐了一下,感觉她人可好了~"
我翻了个白眼,这简直就是年轻版的洪姐嘛。
办公室。
"小祁,你还认识她不?"小来笑嘻嘻地问。
"咋不认识,上回我还沾她的光,被你们俩夸了一顿……"小祁翻着白眼说。
小来笑嘻嘻的瞅着我,"现在承不承认自己脸盲?"
我无奈地看着他,否认不了了……
3
兼任
第二天一上班,我发现前台也有人了。
这帮人效率很高嘛,年前居然还能招到人。
"早,小兀医生!"
这个前台居然认识我!她抬起头,我看清楚了,原来是李丽。
"哟,你不是皮护师吗,怎么坐在这里了。"我问。
"额,反正也不忙,现在没人干,我就先兼着呗。"她笑着说。
"嗯,好同志!"我笑着离开了。
"看见没,李丽坐在前台了?"小来一进门就跟我发布新闻。
我笑着说:"早就看到了,今天我比你快了一步。"
"你说她怎么还连前台都兼起来了呢?"小来小声嘀咕着。
"多给我发份工资,我也去坐。"我不以为然地说。
"你就别想了。你要是往那一坐,肯定天天跟人吵架。"小来笑道,"关键是没给她多少钱,几百块钱她就把这活接了……"
我呆呆地瞅着小来,叹了口气,"还是你的消息灵通……"
4
贵客
正在这么个时候,洪姐进来了。
"我跟你们说啊,一会有个贵客,都给我精神着点!"洪姐说,"这个患者要是搞定了,以后绝对好处大大滴!"
我们一脸茫然地看着她,"要做什么啊?"
"我还没见着人呢,人家就说想往年轻里整。"洪姐说,"我琢磨着提眉、眼袋、除皱,能做的都给她做一遍。"
"我晕!"我郁闷地说,"您又给我整个老太太啊!"
"嘿嘿,今天是个小老太太。"洪姐阴笑着,"这个质量可比上回那个强多了。"
正在这时候,洪姐的手机响了。她一边往出飞奔,一边说,"发什么愣啊!回头跟你们解释,好好伺候就对了!"
"洪姐这是咋了?"小祁走进办公室,"吃啥药了吧?"
"她说有财神爷要过来,让咱们好好伺候着。"我笑着说。
不一会儿,洪姐真陪着个老太太走进了楼门,只听得一路上姐长姐短,然后一转身进了咨询室。
"哼,怎么看也不像个财神爷。"小祁笑道。
"嘘~"小来赶紧示意小祁闭嘴,"这生意宁可她自己谈黄了,咱们也别掺和。"
这一次咨询可算是旷日持久,洪姐和老太太关起门来足足聊了一个多小时,直到我们三个连话题没了。
小祁回三楼待命,小来去后院抽烟,我继续坐着发呆。
终于,咨询室的门打开了,"要主任,您过来下?"洪姐大声地说。
要主任钻进了咨询室,聊了二十分钟就出来了。
"小兀啊,赶紧起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宋姐,想在咱们这做个面部综合年轻化,需要上个麻醉。"
洪姐陪着的是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太太,保养的很好,穿着很朴实,宽袍大袖的风格,显得很休闲。整体的气质也相当好,显然受过良好的教育。
但如果说这是一尊财神爷,我还真有点不信。
"宋姐,你好。"我礼节性地打了个招呼。
"哟,小洪,这就是你家麻醉医生啊?"宋女士看了我一眼,然后说,"咋这么年轻呢?"她高傲地摇摇头,"不行,不行,我可不放心把自己交给一个毛头小伙子。"
"他可是我们首席……"洪姐突然发现自己也编不下去了,如果说我这"毛头小伙子"是首席麻醉医生,这不是拉低整个机构的身价吗?
正在这么个尴尬的时候,一个声音传了过来,"小兀老师,下个月那个学术活动的ppt给你做好了,你有空看看,跟您文章是否一致?"
我当场蒙了,这是李丽的声音。
洪到底是江湖阅历丰富,"宋姐呀,你猜我们小兀医生多大了?他可是正当年。也就是听说您要过来,我今天死活没放他走。要不然他成天出去讲课,你连个人影都见不到。"
"哟,那他得四十了吧。"宋女士看着我说,"长得可真年轻,你们这种工作真好。"
"啥?快四十?已经过啦~"
我感觉自己的脑袋已经炸了,这信息量也太大了。
洪姐轻轻地把收费单放在我的桌上,面部综合年轻化,四万八!
果然是人不可貌相,这真是个财神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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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4-16 22:59:56 | 只看该作者
医美浮生 · 财神
原创 2017-03-25 虢小兀 医海浮漂

我一看,心里暗笑,这又是一个叫某某综合的项目,也不知道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只希望不要做拉皮就好啦。
宋女士约定的手术时间是周末,也就是说我还有两天的时间可以做做功课。
——毕竟是财神爷,咱得伺候舒服了不是?
1
恩威并施
中午的时候,大家都聚在休息室里吃饭。小祁突然凑到我身边,低声说,"首席,发现没,今天人又少了?"
我在屋里环视了一圈,好像确实人不多,昨天来了个李丽,今天怎么人却少了呢?
"好像确实有人没来,二护士长。”我笑了。

正在这时,洪姐拎着一兜水果进来了。
"你们都吃完了没?"洪姐说,"今天姐高兴,请大家吃水果。"
洪姐一边说,一边拿起一个大苹果递给李丽,"来,吃个苹果!"
殊荣,这绝对是殊荣!

李丽站了起来,接过苹果,"洪姐呀,你对我可真好。我这刚来两天,就得到您方方面面的照顾。"
"要说你们这帮小年轻,你不论是智商还是情商,那都是绝对的。"洪姐笑着对李丽说。然后突然严肃了,"我们领导层一点不瞎,谁是人谁是鬼,心里明白着呢!!"
前半句话,我能理解,今天上午在我的问题上,李丽给洪解了围。后半句听得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恶狠狠地,说谁呢?
反正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有人把洪姐得罪了,这是要立威呢。
我看了看小来和小祁,他们也正茫然地看着我,似乎连小来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老洪啊,你还真给大家买水果啦?"这是老板的声音,"没用的话少说两句吧。"
一屋子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埋头继续吃饭,至于水果,谁也没有去拿。
午饭就在这样沉闷的气氛中结束了。
2
见机行事
办公室。
"小兀,快吃!"来医生快步走了进来,塞给了我一个橙子,然后把门带上了。
      "噗~"我笑了,"我们领导层可不是瞎子。"我学着洪姐的腔调,"谁拿了我的水果,我心里明白着呢。"
小来翻了个白眼,"管她呢,反正她说了,是买给大家吃的。"
"唉,今天到底是咋回事?"我问。
"好像是电网那边。"小来说,"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太清楚。"
"哦~"小来这么一说,我突然想了起来,中午好像确实没见到匣子他们。

"你们咋都没吃水果呀?"要主任拿着俩苹果,推门走了进来了。
结果正好撞到我和小来正关起门来吃橙子。于是,我们三个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主任,刚还想问你呢。"我说,"今天那个财神爷,你准备咋做?"
"哪个?"要主任问。
"财神爷,就是面部综合年轻化那个。"
"哦,你说那个红……?"要主任的话说了一半又咽了回去。
"就是那个宋女士咯!"小来说,"小兀就是想知道你是不是又要拉皮了。"来医生笑道,"是这个意思吧,首席?"
"恩~还是二梯队专家了解我呢……"我笑了,"就是这个事。"
"那个人要求很高,她自己就不会接受拉皮的。"要主任说,"我计划给她做个提眉,眼袋。然后把鱼尾纹和眉间纹用钩刀简单处理一下就行了。"
"钩刀?这是个什么东西?"小来问。
我暗自吃了一惊,难道是什么高科技?连我们的第二梯队专家都不知道。
"这个老太太呢,要求微创还想要永久。"要主任说,"我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办法来。微创的办法怎么可能持久呢?"
"那你还答应人家……"我要笑哭了。
      "这手术将近五万哪,我能说不行吗?"要主任为难地说,"想来想去,我觉得钩刀这种古老的办法应该还可以,就答应了。"
还真是,对于这位财神爷,洪姐伺候得可比他老妈还上心。要主任如果拒绝,估计她得气疯了。
      "唉,对了。"我低声问,"这财神爷是什么来路?"
       要主任脸上浮过一丝神秘,"老洪没有告诉你们?"
      "没呢,开始说让我们好好伺候着,回头来告诉我们。结果今天中午不是发飙了嘛?"我说,"所以我们就不好问了。"
      "不该知道的事就别问了。"要主任说,"其实我们知道得也不多。燕护士长管她叫阿姨。"
      "哦,原来如此!"小来似乎明白了,"主任,那咱还是说说钩刀除皱的事吧。"
      我一脸懵逼。
"所谓的钩刀,就是一种前端同时有刀刃,锯齿和倒钩的刀具。"要主任说。
"啊?那不就是中医骨科常用小针刀或者巨钩针吗?"我说。
       "意思应该差不多吧。"要主任说,"就是开一个小口,隔着皮肤把产生皱纹的肌肉用钩刀破坏之后取出来,这样皱纹不就消失了。"
"哎呀,还得说是主任,这办法真巧妙!"小来一听是赞不绝口。
"听起来确实不错。"我说,"不过也就能处理下小皱纹吧?那额纹你怎么弄呢?"
"这也正是我所担心的。"要主任说,"不过老洪的意思是先把活接了,到时候见机行事。"
好一个见机行事!!
OH,my  garden!! 我突然发现自己原来就是个帮凶。
3
大刀阔斧
手术的日子很快就到了。
虽然我觉得这种见机行事的做法有点不妥,但是一想到今天不会把脸皮掀起来,心里还是美滋滋的。
"至少不会影响咱下班啊。"我对自己说,"让他们整吧,我看热闹就好。"


提眉和眼袋都是常规项目,对要主任来说那是轻车熟路。
接下来就是万众瞩目的钩刀除皱了。
只见要主任打开了一件新式武器,那是一个五六公分长的利器,前面一公分左右是个三角形的刀头,刀尖的弧度像个钩,旁边还有两排倒刺。
我看了一眼,"主任,还真像巨钩针啊?"
要主任呵呵一笑,"是么?我还真没见过你说的那样东西。反正我们美容,管这个叫钩刀,也有叫钩断器的。"
"哦,你要是这么说,那我就说很相似吧,相似度大于90%。"我笑着说。

要主任在发际线边缘开了两个孔,把这个钩刀伸了进去,就像木匠挫木头那样,破坏了降眉肌和眼轮匝肌外侧的部分。然后用钩子和钳子把肌肉碎片取了出来。
"怎么样?"要主任信心满满地说,"这样是不是就完美地做到了微创和持久。"
小来一伸大拇指,"主任就是主任,这招真是绝了!"
"噗~"我笑了,"这创伤可一点都不小,全在里边呢。不过要是处理干净了,效果肯定是有的。"
要主任美滋滋的,"不错,能让小兀给个好评,可真是不容易!"
"嘿嘿。"我笑着说,"好像我是职业差评师似的。下面的问题是,额纹您打算怎么处理?"
"你们说,我要是把额肌也完全破坏掉,然后全部拽出来呢?"要主任一边思考,一边问我们。
"我看行!"小来说,"没有肌肉就没有运动。皱纹自然也就消失了。"
要主任摇摇头,看着我,"小兀,你说呢?"
"理论上是可行的,不过其实难度挺大。难道你要把整个脑门的肌肉全破坏掉?将来皮肤紧贴着骨头生长,那可太吓人了。"
"那我要是保留部分肌肉呢?"要主任有点犹豫。
"那更悬乎了!"我笑了起来,"你是要保留哪一部分?人家本来是一块完整的肌肉,你给撕成一绺一绺的,然后还保留一部分,将来的额纹横七竖八,什么方向都有。"
"哈哈哈。"旁边的小祁已经笑得趴在墙上了。


要主任坐在那里沉思了良久,最后一咬牙,一跺脚,真的把整个额肌全破坏了。
"哎!"看着拽出来的一大堆肌肉碎片,我叹了口气,"这创伤可比拉皮大多了。"
要主任摊了摊手,"没办法,谁让她要求高呢,慢慢养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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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4-18 11:15:42 | 只看该作者
医美浮生 · 杂谈
原创 2017-03-27 虢小兀 医海浮漂


距离春节越来越近了,我请一个星期假的事情已经被批准了。离开家四个月,感觉自己真的是脱胎换骨了。
原来医院外面的世界如此精彩。
我想象着,回去的时候再上单位看看,他们一定会觉得我洋气了不少,当然可能也会觉得我学坏了。
几个月的漂泊史,一半是血,一半是泪。
小来说,我什么时候看不到血,也流不出泪了,就算成功转型了。
几个月的美麻生涯,一半是心酸,一半是无奈。
小祁说,如果我不能放下,我将最终窒息在自己的心海。
可是直到现在,我还是不能扔掉一些情怀。
所以,我是一个不成功的医漂。
因为直到现在,我还活在自己的矛盾中。

1
鱼缸与电脑
我拿着手机,盘算着距离放假的日子。
"小兀医生,早!"我走进大门的时候,李丽正擦着桌子。
"早啊,李老师!"我笑着说。
"您真客气!"李丽微笑着说,"不过不管你怎么叫我,我都敢答应。干咱们这行的,首先得自己看得起自己。"
"呃……"我尴尬了几秒,我心中的不安居然被她看出来了。"唉,这鱼是你养的呀?"我突然发现前台的案桌上多了一个小鱼缸。
"嗯,我感觉这里死气沉沉的,就买了两条小鱼,来改善一下自己的心情。"她说。
"确实添了几分灵气。"我笑着说,"鱼缸还招财呢。"
"那敢情好,咱们大家都发财。"李丽笑了。
"那我先去打卡了。"我说,"回聊。"
就在我一转身之间,我突然发现,前台多出来的不只是一个鱼缸,似乎还有一台电脑。
"哟,这电脑是你自己带的?"我问。
"不是。"李丽说,"电网那边不是没人了嘛。这两天商务通先在我这挂着。"
"可以嘛,刚一来就当上电网咨询了。"我笑着说。
"没有,没有。"李丽有点不好意思,"这种岗位肯定得有专职人员,我没干过,就是帮着照看几天。"
"哦……"我轻声回应了一下,进去了。

进办公室的时候,小来正望着窗外发呆。
"早啊,来医生。"我打了个招呼。
"哟,你来啦?"小来笑嘻嘻地说,"才两天就跟美女拉呱上啦?"
我愣了一下,"你是说李丽?"
"是啊,刚才我从前边经过,看你们聊得很火热的感觉。"
"哪有。不过你昨天真说对了,电网没人了。老板在前边放了一台电脑,这两天让李丽挂着商务通呢。"
小来使劲点点头,眼睛里流过一丝深沉的光。

2
美丽与谎言
整形是一个季节性非常明显的行业,有时候忙得找不到北,有时候却闲得你直犯困。
而春节前,属于前者。
一上午楼道里就没有断过人,来了好几拨做咨询的。

上午十点左右,洪姐给我带过了一个女士。
林女士,42岁,假体隆乳后17年,要求更换更大的假体。
忙起来的时候,最大的好处就是不用在洪姐的监视下工作了。她把林女士给我带过来就走了。
"林姐,你好。"我还是这个开场白。
"你好。"林女士笑着说,"您是麻醉师?"
"呃……对的。您的麻醉工作由我负责。"我轻声回应着。
当时,我还多少会觉得"麻醉师"这个称呼是对我职业的侮辱,然而我却无力反抗。
如果像有些人一样,马上跳起来纠正,大呼"我是麻醉医生",我又觉得自己太矫情了。
而现在,我已经习惯了,别人爱怎么叫就怎么叫吧。

突然想起前几天有人给我留言,指责我作为一个专业技术人员,在行文之间居然使用"麻醉师"这个称呼,是对全体同仁的侮辱。
如果算起来,从1989年麻醉专业被卫生部确定为一级临床科室以来,已经过去了28个春秋了。
或许,我们确实应该被叫做麻醉医生了。但是这28年来,我们的生存现状和社会的认识度改变了吗?
这恐怕是谁都不愿意回答的问题。
我们依旧忍受着全院临床科室的轮番轰炸,不但无力反抗,还得喊着爽,迎合着。
我们依旧晨兴理荒岁,戴月荷锄归,可能好几天都见不到一次太阳。
我们依旧处理着全院最危重的病号,却执行着外科系统最低的薪酬标准。
而老百姓对我们的认识,也可能还停留在"他能让我不疼"这个层次上。
我们是医学界最默默无闻的一群人,我们心甘情愿地做着幕后的英雄。
手术成功了,功劳永远是别人的,没有人会想到那个站在死神和病魔之间,牢牢守住生命红线的身影。
可手术如果要是失败了呢?术中出事是麻醉意外,术后出事是护理不当。相信每一个同仁都能讲出几件类似的事情来。
人类已经进入了信息时代。
每个人,每个行业都应该发出自己的声音,来改变自己的现状。
我开这个公众号的目的也正在于此。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当你斤斤计较一个称谓时,不如花几秒钟的时间转发我的文章。让社会知道我们是一群干什么的人。
既然老百姓对我们的称呼并没有改变,而我这是一部纪实风格的白描作品,所以我还是继续使用"麻醉师"这个词吧。
这段话有点跑题,发表的时候我会用框框圈起来,作为作者的独白。

"您现在这个胸做了多久了?"我问。
"十七年。"林女士回答,"当时我还没结婚呢。现在孩子都十五了。"
"那你怎么想到要换个假体呢?"我问。
"哎!这不是上了岁数了吗?皮肤松了,形态也没以前好了。这回趁着我家先生出差,我决定赶紧换掉。"
我惊讶地看着她,"你先生不知道你做过隆胸?"
"他?当然不能让他知道了~"林女士说,"换做是你,恋爱之前做过这个,你会告诉他吗?"
"小兀,你说啥呢?"背后传来洪姐的声音,"我这稍微忙一点,你就跟客人扯闲篇,聊些个没用的内容。"
我翻了个白眼,又重重地叹了口气。
不过自己想想,刚才聊的那些,确实是扯闲篇,所以也感到有点不好意思了。

于是,开始进行业务相关的交流,林女士倒是没有什么禁忌症,只是吃了早餐。
我抬头看着洪姐,"她哪天做啊?"
"哪天?"洪姐大声说,"怎么还哪天呢?就今天做,马上!"
"今天可以,马上不行!"我摇着头说,"这吃了饭还不到俩小时呢。"
"那你说几点?"洪姐怒了。
"怎么也得下午了。"我说,"最好能挪到明天。"
"那绝对不行!"洪姐和林女士同时喊了起来。
"我老公只出差一个星期,一天也不能耽误啊!"林女士着急地快要哭了的感觉,"你们做不了,我只能再去问问别人家了。"
"林姐啊,您先坐。怎么就做不了呢,肯定能做!"洪姐气势汹汹地看着我。
要主任听到我俩的争吵,连忙跑了过来,一问事情经过,赶紧和稀泥,"你俩都没错,都是为了患者好。"要主任对我说,"上回那个吸脂的,你不是三四个小时就给麻了么。今天还是那个标准吧,咱们两点开始。"
我知道他说的是谁,就是我在这里做的第二个手术,但当时那是形势所迫啊。
我怎么也没有想到,当时那个权宜之计,后来竟成了我们院内的禁食标准。
"好吧!"我叹了口气,"那就下午两点咯。"

世人都说女人傻,其实有时候男人也挺傻。比如这位林女士的丈夫,结婚十几年,只知道自己怀里搂着个人,却不知道这个人怀里揣着两团硅胶。
然而,等到他对手感不再满意时,林女士又马上跑来替他更换。
真不知道这谎言对他来说,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3
财与桃花
中午吃饭的时候,李丽主动加入了我们的三人团伙,俨然已经很熟了的样子。
"你那个鱼缸起效了。"我笑着对李丽说,"这才摆了白天,就来了个抢着要花钱的。"
小祁笑了,"听说摆鱼缸不但招财还招桃花呢~不知道这事,会应验在谁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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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4-18 11:16:24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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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4-20 18:40:29 | 只看该作者
医美浮生 · 桃花

原创 2017-03-28 虢小兀 医海浮漂


桃花和礼花
"呃嗯!"小来使劲咳嗽了一声,低声说,"别闹了,桃花来了~"
我们诧异地看着他,小来却低着头更加用心地吃饭了。
"噗~"正对着门的小祁突然笑出声来。
我巡声向门口望去,差点把饭喷了出来。
热情美丽大方的李丽赶紧站了起来,"美女您好,我是客服李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您?"
到底是训练有素,多么专业!

"服务你MLGB!谁敢要你家的服务,看看,看看,你们把我做成啥样了?"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毒王玲玲。
不过她今天送来的可不是桃花,而是礼花,还是24响的。

开战
一般美容治疗之前,工作人员都会告诉你,恢复到基本自然的时间是三个月到半年,随着岁月的流逝,时间越久,看起来会越自然。
其实,皮肤是一个修复能力特别强的器官,不管手术做成什么样,总是可以恢复到不那么怪异的。
一方面是你的身体拼命地恢复原状,一方面是你周围的人越来越习惯于你的新形象。
但是,正是这三个月的行业通行说法,患者的不满意事件一般就从术后第三个月开始了。

通常,三个月是纠纷的开始,半年时达到顶峰,之后逐渐进入拉锯战的环节。
战斗力强的患者通常会比较容易占据主动,而"通情达理"的人多半在一次次修复中被死死拖住。
而玲玲,似乎属于前者。
因为,第一次闹事就像个刀马旦似的人,还真不多。
在我的印象里,好像昨天她还跟要主任甜哥哥蜜姐姐的呢~

"美女,别着急,有话好好说!"李丽依旧暖暖的笑着,"有问题说出来,总能解决的。"
"你谁啊?我跟你说的着吗?姓要的呢?"看来她已经跟要主任彻底决裂,都开始公开叫号了。

第一回合
老板闻讯跑了出来,"这不是玲玲吗?今天咋这么大火气?"老板一边说,一边拉着玲玲的手往自己屋子里拽,"老要还在手术室里,你有啥事,先跟我说说。"
玲玲一看,管钱的露头了,语气上缓和了不少,但还是甩脱了老板的手,丝毫没有进屋的意思,"我怎么啦,你们给我整成这样,还问我怎么啦?"
"美女不要生气。"李丽还在劝着,"咱有话好好说。"
"我这几个月,鼻涕就没停过。"玲玲看起来很愤怒,"姓要的今天说我过敏,明天说我感冒,我这么相信他,结果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不是这么回事,那是怎么回事啊?"洪姐推开自己咨询室的门,优雅地走了出来,"别生气,别上火,过来跟姐说说。"
"我正要找你呢。"玲玲一下子激动起来,"你这个大骗子!"然后就要扑过去。
眼瞅着两个女人就要扭打在一起,我们几个赶紧拉住。
"有话好好说,进屋谈吧!"老板转身进屋了。
别看刚才死拉活拽,玲玲不跟着走。结果老板自己转身离开,她跟的比谁都快。

老板办公室的门关上了,楼道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洪姐转身回到自己的咨询室,随即又走了出来,然后坐在我们办公室里开始大骂三字经,"(动词)TMD,跑了!"
"洪姐,消消气!"小来说,"咋回事,谁跑了。"
"刚才在我屋里做咨询那个,我就出来拉个架,结果人家走了!"洪姐说,"这个死梅毒,搅和我的生意!"

第二回合
正在这时,老板的门开了,玲玲骂骂咧咧地走了出来,"放屁!我已经去医院看过了。"玲玲回过头,站在楼道里继续吵嚷着,"人家说我这是慢性鼻炎,如果之前没有,很可能是手术感染造成的!"

"跟你说多少遍了,你这是正常现象,正常现象!"洪姐"噌"地一下站了起来,一步迈进楼道,"你不是才刚三个月吗,到半年自动就好了!"

"不可能呀!"老板慢条斯理地追了出来,"我们是正规医疗机构,消毒隔离那是绝对不会有问题的。是不是你自己……"
        "我自己……!?"玲玲彻底怒了,"你说的这是人话吗?"玲玲把眼睛瞪得大大的,"你们再看看我这眼角,还能要吗?"
玲玲还想再吵嚷些什么,结果被洪姐顺势一推,推进了她的咨询室。
接着,门被洪姐重重地关上了。
"眼角发红也是正常现象,会越来越好的。"这是我们听到洪姐说的最后一句话。
老板则站在门口,侧着耳朵听着里面的动静,我们都赶紧躲开了。
瘢痕
刚才说了,皮肤是一个再生能力很强的器官,这个再生能力很大一部分是通过瘢痕来实现的。一般来说,疤痕的形成受这么几方面的影响。
首先,是个人的体质,有些人被针扎一下都能留个疤,而有些人被砍的跟红烧鲤鱼似的最后却没事。这就是个人体质的区别了。
然后是手术的部位。如果皮肤破损的部位皮肤张力大(皮肤紧),或者运动频繁,身体就会觉得这个地方皮肤缺得比较多,于是就赶紧用纤维组织来补充,这样的部位就很容易就形成瘢痕了。
最后是伤口的恢复情况,感染的伤口肯定比干净的伤口容易留疤,血运不良的部位肯定比血运良好的部位容易留疤。
而眼角属于第二种情况,人随时都在眨眼,眼角在运动的同时不断受到牵拉,所以早期就特别容易出现瘢痕。

第三回合
这个时候,要主任出现了。
------由于前一天晚上加班,他今天上午压根就没来。
要不然估计会更热闹的。

老板抬头使了个眼色,指着洪姐的房间,示意要主任不要出声,然后俩人钻进屋里研究对策去了。

我们这才放松了下来。
小来叹了口气,"该来的还是来了……"
我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怎么,你知道她不满意啊?"小祁抢先问道。
"嗯,要主任已经跟她掰了。"小来叹了口气,"我最近打电话回访已经被骂过两次了。"
"那她到底哪儿不满意呢?"我问。
"刚才不是说了嘛,一是做完手术以后一侧鼻孔不通气,再一个就是纠结眼角发红,有些瘢痕。"
我突然想起,这个开眼角的项目是"赠送"的,估计老板现在一定后悔死了。


过了一会儿,洪姐的大门被玲玲打开了,洪姐还想把她拉进去,可是玲玲已经走了出来,"我跟你说,这事没完!你们必须给我退钱,还得赔我精神损失!"
毒王回头一看,要主任的门开了,又一下子厉害了起来,跳脚骂起街来,"姓要的,你给我出来!你吃老娘,喝老娘,还要坑老娘!说,我这眼睛和鼻子怎么办!"
"跟你说过多少遍了。"要主任探出头来,面无表情地说,"肯定会好的,只是时间问题……"
"会好的?什么时候能好?"玲玲已经没有耐心了,"昨天晚上,居然有客户说我眼睛上长了俩犄角!我现在已经没法工作了,怎么办?!"
听到她说这句话,我赶紧躲到了柜子后面偷偷笑了起来。
晚上接见客户,看来这个妈咪也不好当啊!


"我跟你们说,你们已经把我毁了,必须退钱,并且还得赔偿损失!"玲玲丢下这句话,走了。
"损失?我说了可不算!"老板冷冷地笑着,"我们是军队医疗机构,钱是那么好退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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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
 楼主| 发表于 2017-4-20 18:41:33 | 只看该作者
医美浮生 · 纷争

原创 2017-03-29 虢小兀 医海浮漂

短暂的平静
楼里面终于安静了下来,虽然大家都知道毒王玲玲绝对不会就此善罢甘休,但还是松了一口气。
"唉?林女士呢?"洪姐突然发现一直坐在会客室里看电视的林女士也不见了,"这个臭婊砸,一上午搅黄我两单生意!"洪姐咒骂着。
而我却偷偷地笑了,这个让我不爽的手术到底还是黄了。
我看了看小来和小祁,"咱还接着吃饭吗?"
"不吃了,我上楼啦。"小祁说。
小来看了我一眼,"爱咋咋地,我还得再吃点。"
我点点头,跟他一起走回了休息室。
碗筷都没有撤,只是饭冷了。
"唉?李丽呢?"小来这才发现少了个人。
"是不是在皮护室或者前台呢?"我说。
"哎,看她这倒霉的,刚上班就碰到这种人。"小来叹了口气说道。
"这毒王的素质也确实差的可以,该问候的一样没落下!"我撇着嘴说。
"那是,你不想想她是干啥的,那些事儿对她来说就跟吃饭一样。"小来笑了。
"不过我觉得李丽应该不会在乎吧,她的道行可比小祁深多了。"我说,"上回小祁给毒王扎液体不也被骂了个遍,小祁都没当回事。"
我扒拉了两口饭,实在咽不下去了。
现在的厨师太厉害,菜刚炒出来的时候,那真叫色香味俱全,可是稍微一凉,就完全没法吃了。
里面也不知道都放了些啥,还能分层呢,五颜六色那叫个热闹。
"哎玛,你可太厉害了!"这是洪姐的声音,"姐得谢谢你!"
刚跑掉俩病人居然能这么开心?
这时候李丽进来了,"哟,你俩还吃着呢?"
我尴尬地笑了笑,"没,在这休息会儿。"
"那个林姐,我给你们送到三楼去了,一会儿你俩直接上去就行。"李丽说。
我茫然地看着她,"你把她带上去了?"
"对啊!"李丽说,"刚才那么乱,不带走,还不得把她吓跑啊?"
我这才把话头都对了起来,怪不得洪姐说得谢谢她呢。
这智商,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无谓的争执
下午两点,林女士的手术正式开始了。有了小亮那个教训,我这次直接进行了比较深的麻醉。
事实证明,我这次的选择是正确的。换假体比第一次假体隆胸的动静还大。
假体植入之初,很快就被身体作为异物识别出来了。但是面对这样一个庞然大物,身体又没办法把他彻底清除,只能退而求其次,产生大量纤维组织把假体包裹起来,于是这就形成了假体隆胸后的一个特有构造"包膜"。
而林女士要把原来的假体取出来,换个更大的,那么已经形成的这个包膜肯定就显小了,所以假体置换很重要的一个步骤就是要撕掉原来的包膜。
这,就相当于在体内剥皮,是非常考验麻醉深度的。
"小祁!"要主任皱了皱眉头,"你怎么又把这破剪子拿来了,连个线头都剪不动!"
小祁笑了,"主任,你那是组织剪,剪线是不是太浪费了?"
"连线都剪不动,怎么能剪得动组织?"要主任声音提高了些。
"这剪子是新的,剪组织肯定没问题。而且,您最近也从来没有说过哪把剪子不好用。"小祁头也没回地回答。
要主任的脸上有点挂不住了,"这剪子到底是谁用?"
"当然是您了。"小祁说,"您现在告诉我这剪子有问题,我回头就给你扔了,保证不让它在你面前出现第二回。"小祁顿了一下,"可是你之前绝对没说过。"
小来一个劲给小祁使眼色,让她少说两句。
但二护士长又岂是那么好欺负的。

平心而论,今天这事其实一点不怪小祁,就是这个要主任气不顺,找茬呢。
这里就不得不吐槽一下主刀大夫在手术室撒气这种古老的桥段了。
我国外科系统长期存在着一种怪象,那就是术者自觉高高在上,认为自己就是太阳,别人都得围着他转。于是稍微有点不顺心,就到手术室里寻找存在感。
而这种不顺心,有时候可能跟工作一点关系都没有。有可能只是在家跪了搓板,出门被路灯下的小姐扇了耳光,或者是在卧室的柜子里发现了隔壁的老王。
美容外科的医生在这方面做的还是比较好的,像要主任这样,平时都是客客气气的,极少发火,就算发火也是动口不动手。
        而有些粗线条科室的术者,发起脾气来真的是带着长辈破口大骂,甚至把刀子剪子扔的满天飞。
这可能一方面是因为美容外科是一个年轻的科室,接受的先进思维更多一些,已经没有了传统科室那种匠人的习气。另一方面跟工作的付出回报比也有一定的关系。
记得我离开传统医院那年,根据省物价局颁布的《医疗服务收费指南》,一个单肾切除的技术性费用才不到500。
而这是一个从医近二十年的外科医生才能完成的手术,还得带着两个学医至少五年的助手,再搭上一个麻醉和两个护士。
这样的付出与回报,搁在谁的身上也会感觉不爽。而美容外科呢,皮里肉外缝几针,见到腹膜医生都能吓个半死,却可以轻松收几万,心情当然不一样了。

这是我国医疗系统发育畸形的结果,能直接带来经济效益的所谓一线科室长期以一种俯视的姿态看待其他专业人员。
当然,这也与个别大夫的个人素质有关,尤其是那种个人英雄主义习气越重的人,在手术室更是人见人烦。
我走神这么个空,俩人已经吵了起来,小祁眼泪已经有点打转的意思了。
"你气不顺,别拿我撒气!"小祁也不是好惹的,"我不吃老娘,也不喝老娘,我不受你这份闲气!"
要主任当时被憋了回去,脸色那叫个难看。
"呵呵。"我假装没忍住笑了两声,表示对小祁同学的支持,"别吵了,干活吧,我这都麻好半天了。"
要主任使劲哼了一声,拿起那把"破剪子"开始分离腔隙,分离了两下,感觉还是气不顺,嗖得一下,把剪子扔到了墙角,"这什么破玩意儿,再给我换一把!"
小祁瞟了要主任一眼,又给他找了一把。

"你这么拉着,我能把假体取出来吗?"要主任在小祁身上没有找到存在感,把目标转向了小来,"教你多少次了?一个钩也拉不到位!"
每一个外科医生的成长轨迹都起源于一个叫"拉钩"的岗位。这个阶段的外科医生受气受累,但是为了学会人家的技术,只能忍气吞声,笑脸相迎。
但是外科医生总有自己拿刀的那天,而广大护理工作者招谁惹谁了?有些医院的手术室分组开展业务,如果不幸遭遇一个心智不健全的外科大夫,那以后几十年也算是日了狗了。
这可能也是这种畸形传统能够传承下来的温床,毕竟当年我学艺的艰辛,学成以后也得找补回来不是?
果然,小来的反应异常平静,"主任说的对,您看这样行不?"
要主任终于找到了存在感,手把手给小来摆了个他满意的姿势,不说话了。
我看了暗自发笑,庆幸自己做了正确的选择,要不然就我这脾气,没准真得跟他打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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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
发表于 2017-4-23 11:37:18 | 只看该作者
闲来翻阅新青年论坛,被文章开头吸引了,仔细一读,越觉得有味,竟一口气读完,每每都能产生共鸣,作为刚入行的我也算开阔了眼界,遂与诸好友共享之。好故事,期待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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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
 楼主| 发表于 2017-4-23 18:51:20 | 只看该作者
医美浮生 · 日子

原创 2017-03-31 虢小兀 医海浮漂

明天就可以回家了,我计算着日子。今天没有手术,正好可以准备一下。
我在楼道里来回踱了几圈,心情是复杂的。出来不到半年的时间,我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
这一步,到底是对,还是错?
对故乡的印象已经不那么清晰,但还是惦念着那里的一切。
我信步走到了前台,李丽正在跟网上咨询的人聊天。
1
李丽的故事
我拿起几粒鱼食,用旁边的小锤敲碎了,然后一点一点地投喂。看着鱼儿欢快的样子,我的心平静了许多。
李丽抬起头来,“小兀医生,你今天好清闲啊。”
我迷茫地笑了笑,“嗯,今天没约麻醉。明天我就休假了。”
“那挺好,买到车票了么?”李丽问道。
“没买,我家离得近,实在不行就坐汽车。”我说。
“真羡慕。”李丽无奈地抿着嘴,“去我家那边的火车似乎永远没有票。”
“那你怎么回去呢?”我问。
李丽摇摇头,“不回去了,过年就留在北京。”
“哦……”我随口应了一声,“自己吗?还是让家里人过来?”
“没!”李丽笑着说,“我们两个还有我闺蜜他们两口子。”
“这样也挺好,有时候回家也挺烦的。”我喃喃自语。
“今年没挣到钱。”李丽叹了口气,“男朋友的业绩不太好,后半年我又盲目辞了职,还没找到理想的工作,实在没脸回去了。”
“没赚到钱,至少你赚到个男朋友啊。”我笑了,“比我们这种强多了,回家都不知道怎么应付亲戚朋友。”
李丽盯着鱼缸愣了一会儿,“我们不也是?每年都被催着赶紧把事办了。”
“你俩在一起几年了?”我问。
“三年多吧。”李丽淡淡地说。
“那也该办了。”我微笑着,“一辈子能有几个三年?”
李丽摇摇头,“我发现你们搞技术的人都特别安于现状。”

我叹了口气,看着她,突然想起了什么,“你说自己一直没找到理想的工作,也就是说你觉得这里……?”
“你觉得这里好么?”李丽笑眯眯地盯着我问。
我发现我完全招架不住这个比我大不了多少的女生。
我甚至不敢跟她面对面说话,只能喃喃自语,“什么叫好,什么叫不好呢……”
其实我最近一直扣问自己的,不也是这个问题么?
我使劲闭着双眼,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那你告诉我你的工资是多少,高吗?”李丽微笑地看着我。
“高什么高?”我苦笑着,“我感觉自己就是被人家从山沟里挖出来的廉价劳动力……”
李丽笑了,“怎么,感觉没有在老家的时候好,是吧?感觉生活质量降低了,工资似乎也少了,是吗?”
我木然地点点头。
“那你一定在后悔为什么放弃过去的生活,贸贸然跑了出来,对吗?”
我可怜兮兮地看着她,已经不想再说什么。
“但是我不会。”李丽说,“既然已经回不去了,为什么还要回头张望?为什么不自己努力去创造更好的生活?”
我使劲地点着头,表示赞同。
“那你能告诉我你工资多少了吗?”李丽用一种真诚的目光看着我。
我还是没有回应。
“够三千吗?”李丽继续提问。
我点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
“那你就是刚出来打工人的一般水平。”李丽笑着说,“很多人刚出来的时候并不知道私企是怎么回事。觉得人家给的工资好高啊,按照自己想当然的工资奖金比例,觉得自己撞到了金山。结果最后发现其实只有死工资,奖金几乎没有。”她继续说,“如果我告诉你,你的工资还能翻两个跟头,你还觉得这里好吗?”
我沉默了……

李丽终于不再问了。她呆呆地看着窗外,“我之前是做市场的,收入不稳定,但每月也有一万左右。你知道我现在工资是多少?”
我呆呆地看着她,“你工资这么高?”
李丽苦笑了起来,“我现在的工资是一千八。”
我惊呆了,“那你还这么努力?感觉你对这里满满的责任感。”我停了一下,指着电脑,“据说你几百块钱就把这活接下了?”
李丽点点头,“八百!”她一点不介意谈这个,“既然我自己缺钱,为什么要拒绝呢?就算是一分钱不挣,这不也是一种经历吗?”
我使劲点点头,表示赞同。
“我有时候也会想过去的日子。但是我知道,那都已经过去了,想也没用。所以我就会想办法让自己活下来,给自己规划一个更好的未来。”
“那你是学医的吗?”我突然很好奇。
“你觉得呢?”李丽调皮地看着我,“如果我读过那么多书,还会这样无知者无畏吗?”
那一刻,我突然发现,有时候书读多了,真的是一种羁绊。
“我其实连中专都没读完,而且我那个专业跟医学一点不沾边。”李丽抿着嘴,然后淡淡地说。
“我看你给人针灸,推拿,拔罐还有模有样的呀。”我惊讶地说。
“哈哈。”李丽笑了起来,“连你也没有看出我的忐忑?其实我刚学了不到两个月。”
“那你胆子确实蛮大的。”我笑了。
“这需要什么胆子?又扎不死人。”她冷笑着,“有人咨询了!”然后开始狂敲电脑。

看着眼前这个女人,我突然发现自己的眼界实在太窄了。我的思维已经被自己的专业牢牢地套住,我突然发现自己已经不适应这个世界。同时,我又深深地佩服起眼前的这个纤瘦的身影,她乐观务实,积极进取,不安于现状,更不屈服于命运。
2
突袭的手术
正在这时,小来走了过来。
“哟,小兀,在这呢?”小来说,“洪姐约了个手术,今天要做,你来签个病历吧。”
“啊?”我吃了一惊,“手术?今天要做吗?”
“对,马上。”小来说。
我叹了口气,很烦躁地说,“可我今天要回家啊……”
小来摊了摊手,“鼻子,很快的。应该不会影响你。”
李丽抬起头看着我,我突然想到,我没必要抱怨,这种抱怨不能改变任何事情,只能给其他人增添一些无谓的困扰。

患者是一个中年女性,职业是个妇科医生,很多年前用骨粉做的鼻子,现在对形态不满意,想取出来,换个假体。
下面要说一说这个骨粉了。
我们知道,动物骨骼的无机成分主要是羟基磷灰石,骨粉就是把羟基磷灰石粉碎成微粒,然后混在理想的液体基质里面做成均匀的混悬液。
注射到需要隆起的部位后,液体基质逐渐被吸收掉,羟基磷灰石就会彻底固化,形成额外的“死骨”作为支架。
也就是说如果是真正的羟基磷灰石粉末,固化后就是只有无机成分的“死骨”。这类似于什么呢,就是被煅烧过的骨头,比如烧烤,比如骨灰……
一说这两样东西大家就明白了,骨粉固化后有两个特点,一是硬,二是脆。同时由于液体基质的吸收也非常慢,所以骨粉隆鼻从始至终形态的稳定性都很差。早期摸不得,后期碰不得,所以流行了没几年就被淘汰了。
当然,这么说也不是很全面,因为直到现在,还有一切国家和地区允许进行骨粉的填充。
而作为一种曾经火过的微整形材料,这个东西留下的后遗症也是非常可观的。

今天这位方女士,就是在那个年代进行的骨粉注射隆鼻。近些年对形态越来越不满意,后来更得知骨粉因为各种问题已经被淘汰,所以决定彻底取出更换假体。
    手术开始的时候已经下午两点了。虽然这样的手术对我来说已经不是什么问题,但我今天还是略显烦躁了些,毕竟有个词叫做归心似箭。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骨粉材料,已经跟鼻部软组织长到了一起,分都分不开。
要主任回头看了我一眼,“今天这个不好做,估计得几个小时了。”
我听了以后,感觉心都凉了,中午已经通知家里做我的晚饭了……
要主任用刀子一点一点剥离着,那片略微泛着黄的白色坚硬物终于逐渐清晰。
看起来就像是一片鱼子,上面满布着针尖大小的颗粒。
“小兀,不用担心了,这个能快一点。”要主任笑了。
“难道骨粉跟骨粉都不一样吗?”我好奇地问。
“当年给他注射的这个医生技术不错。”要主任笑着说,“从这些均匀的点状注射痕迹和完整的片状结构就能看得出来。”
“难道难能打成别的样子?”小来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东西。
“当然了,当年有的医生很水,取出的时候发现打得到处都是,那就比较麻烦了。”要主任解释。
“哦~”小来恍然大悟。
“不过这材料似乎有问题,不像是骨粉。”要主任笑了,“一会儿取出来就知道了。”
“啊?那是什么啊?”我吃惊地问。
“骨粉这东西曾经火过一段时间,当时市场也很混乱。”要主任说,“就像现在很多地方说给你打的是玻尿酸,结果可能是奥美定或者硅油。”
“那个时候除了骨粉还有什么呢?”来医生问。
“骨水泥!”要主任神秘地笑了,“我看这个就有点像。”
接触过骨科手术的人,一定不会对骨水泥感到陌生,那是一种高分子聚合材料,溶解的过程放出大量热量,不但当时有灼伤的可能,还对人体还有短暂的毒害效应。不过远期来看,理化性质倒还算稳定。
当时,我有一种三观尽毁的感觉,整形这个专业从一开始就有着赤裸裸的逐利性,真的是什么奇迹都可能发生。
从后来我参与取出来的骨粉材料来看,这种说法还是比较可靠的,因为我见过的几次骨粉,明显不是一种东西。有的很硬很脆,也有的不但硬,而且韧。
台上突然安静了,要主任专心致志了一会儿,那个白色片状物被完整的取了出来。
要主任注视了片刻自己的劳动成果,来回掰了几下,然后叹了口气,“即使是骨粉,也非常不纯!”
接下来的过程就比较简单了,对于取出旧材料之后该不该让鼻子休养一下,再做其他项目这种问题,我已经懒得问了。
3
临行的交流
下午五点,手术终于结束了,虽然加了几分钟班,但总算没有影响我的总体行程。临出门的时候,我又上楼看了一眼方女士,她已经醒的差不多了。
“怎么样,感觉如何?”我尽量让自己的感觉从容些。
“挺好,有点晕。”方女士说,“还有点困。”
“哦,那没事了。”我笑着说,“今天别走了,就住在这里吧。”
“嗯,我看情况吧。”方女士说,“哦,对了,小兀大夫,关于麻醉我有些事想请教你,方便留个电话吗?”
我略诧异了一下,还是把手机号留给了她。
“我这阵记不住,您帮我写下来吧。”她笑着说。
果然是个专业人士,虽然迷迷糊糊的,苏醒期失忆这事她自己还能想得到。
我在小本上撕下了一页纸,写下我的电话号码,递给了她。
我没想到,这个号码差点改变了我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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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
 楼主| 发表于 2017-4-27 20:31:15 | 只看该作者
医美浮生 · 省亲
原创 2017-04-02 虢小兀 医海浮漂

夜凉如水
入夜的塞外小城,安详静谧。
夜凉如水,弦月如钩,虽然也灯火阑珊,但路上的人却很少。
这,就是我的家乡。
当我走下火车时,突然感觉自己离开这里太久了,街道是熟悉的,气息却陌生了。
走过站前的小广场,是一条幽深黑暗的巷子,巷子的那一边,是县城最繁华的街道。
出租车司机强打着精神向我打招呼,而我丝毫没有要打车的意思,于是他们又迅速地钻回了驾驶室。
清冷的夜空,繁星点点,这在北京是绝对见不到的。
感觉走过的每个角落都充满了回忆。
我的记忆渐渐苏醒,这里,确实是我几番梦回的故乡。

母亲
到家的时候,母亲已经准备好了夜宵。
那是我最爱的炒莜面和酸菜炖糕。
不知道为什么,少年时的我曾不止一次因为厌倦这种土菜而向母亲发脾气,可是当我漂泊在外的时候,怀念却也是他。
这就是家乡的味道,母亲的味道。
母亲看到我的时候似乎确实是激动了,老泪在眼睛里打着转,却始终没有掉下来。
千里求学,她都一直觉得我还在他的身边。可现在这一百里路,却让她觉得我走远了。
或许,这是心与未来的距离。
我狼吞虎咽地扒拉着夜宵,母亲终于露出了久违的微笑。
"你走了之后,你二姨来过好几趟了……"母亲忐忑地说,"问你有没有女朋友……"母亲越发局促了,"人家也是一片好心,我也不知道该怎么答复。"
我停下筷子,半晌说不出话来,"跟二姨说,我正谈着呢吧。"
母亲的皱纹笑开了,"真的呀?姑娘是哪里人,做什么的?有空让她来咱家看看?"
看着母亲开心的样子,我再也编不下去了,"我就这么一说。"我假装轻松,"我自己还没想好呢……"
"哎……!"母亲长叹一声,紧闭双眼说,"如果你当时不出去,现在没准都快谈成了。"
接下来是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我像吃药一样,把剩余的夜宵咽了下去。
母亲终于决定换个话题,"这几个月在外面过得咋样啊?"
"过得挺好的,岗位上就我一个人,自己说了就算。"我笑着说,"都是全麻,比在县里面干得省心。"
这话说得我自己心里都发虚,可是哪一个外出的游子不是报喜不报忧呢?
"那就好。新单位是做什么的?你姐前阵子告诉我,你们是做整容的?"母亲歪着头问。
"恩,美容专科。"我说,"都是一些有钱人,拿钱买罪受。"
"哎,我这脸是不是也该整整?"母亲笑着说。
"你瞎琢磨啥,这不是挺好么?活得心宽一点,比什么都好。"我补充道,"这种手术可遭罪呢。"
"哎!"母亲又叹了口气,"这家里还有啥事能让我心宽?腊月里坐了好几个席,人人都问你的事,我已经不敢出门了!"
我使劲闭着眼。
我知道,这是人生无法迈过去的一个坎儿。
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吃了些母亲做的炸馒头片,喝了一碗小米粥,感觉好饱。
"今天准备干点什么?"母亲问。
"我想回单位看看。"我回答,"去瞅瞅那老几位。"
"不行就跟你们领导说说,还回来吧……"母亲低声说。
"都走了,还有啥脸回去?"我自言自语着。
母亲黯然地沉默了,我也感觉酸酸的。

曾经的家
节前的门诊大厅,萧条了不少。
病区里稀稀落落的几个穿着病号服的人,似乎都是老病号了。
手术室里正在进行着一台内固定取出的手术。
——这是年前最后一台择期手术了。
我在骨科的护士站坐了下来。
来得不是时候,别人都在干活,能坐在一起聊天的,也就是骨科这几个护士了。
佳佳坐在电脑前面,点了几条医嘱,然后转过头来,"在外面过得咋样啊?"
"还好吧。"我笑了,"除了没有夜班,跟在家没啥区别。"
"那还不好?"佳佳脸上浮过羡慕的神色,"听说外面工资也高……"
"哪有,花得还多呢。"我叹了口气。
"那你现在工资多少啊?"佳佳好奇地问。
"基本工资三千……"我闭着眼说。
"哇噻!"佳佳惊讶了一下,"怪不得你们都往出跑呢!这再加上奖金,妥妥够咱们这里几个月的收入了。"
"还有其他人走了吗?"我惊讶地问。
"急诊的葛大夫。"佳佳说,"辞职已经交了,据说过完年就不来了。"
我毕业的那个时候,大学生就业已经进入了双选时代。
工作不再是国家分配的了,编制也不再是理所当然的东西。
而改革之初,制度不甚完善,还有着人治的影子。
有些地方,工作和编制甚至是可以明码标价的。
而基层医务人员的收入到底有多高?
据喉舌们说,高的吓人,并且言之凿凿,一个五毛钱成本的药品,卖到患者手里,居然涨到了五十。
我从医之前,听了这样的报道也会觉得义愤填膺,但是进入到这个行业以后,我发现真的不是这样。
同一个组方的药品,名字多的记不过来,不知道我们业界的精英层,给一个药品偷偷放出了多少个批文。
而医生们刚了解一个药品的脾气秉性,却经常被突然通知断供了,需要更换别的品牌……
这是一条神奇麻绳,医务人员也不知道自己是哪一个环节上的蚂蚱。
而挨着自己被绑在一起的,究竟是一只刀螂还是一只蝈蝈,就更加不能确定了。
基层医务人员的待遇到底如何?
作为一个过来人,我简单地说说我当时的情况。
我记得我上班的第一个月工资是三百,半年之后涨到了六百。
后来外出进修,工资又降回了三百。
而我们的工作强度到底有多大?
我们当时上一个夜班是五块钱,按照规定,上完夜班可以休息两天,但这是不可能的。
那么多病号,在岗的医生根本不够,所以下夜班那天的上午肯定是走不了的,一般等到下班的时候就是中午了。
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家一觉睡到晚上。第二天却是个听班,就是随叫随到的那种。
所以,近些年媒体公开报道的医务人员猝死事件,大多是麻醉科医生,这是很正常的,我们应对的是外科系统所有的科室。

"哟,小兀回来了?"我们科的汤医生送病人回来了。
"汤哥,今天挺快啊?"我笑着说。
"外科主任要休假,今天是最后一台,所以一早就上去了。"汤说,"不回科里看看么,主任和护士长前两天还念叨你呢。"
"我一来就上去了,看你们都在忙,我就跑到这来坐会儿。"我说。
"呀!这么见外?那办公室不是你的啊,还跑到人家科坐着……"汤说话还是那么俏皮,"跟你说,赶紧上去,今天咱主任可在,错过吃饭的点儿,我跟你没完。"
"是不是听者有份?"骨科的张医生突然冒了出来,"我媳妇今天回娘家了,我中午可没饭呢,咱们这关系,不能扔下我吧。"
"你媳妇走得可真是时候!"汤医生笑着说,"我们先上去请示请示,领导不批就得自费,知道不?"
"领导不批我请,行了吧!"我笑着说,"你就等着吃吧,不过要是我请,你得先干三个……"

我和汤医生沿着病人通道走回了手术室。
主任和护士长正在闲聊。"看看我把谁拉回来了?"汤医生说。
"哟,小兀啊!"护士长赶紧跑了过来,"你可真行,说走就走,刚才我跟主任还念叨你呢,你这可是说曹操曹操到啊。"
"赶紧让小兀进来说话。"主任说,"前两天忙的厉害,我刚说完,要是小兀在就好了……"
"汤哥可比我能干多了。"我笑着说,"我过来的时候,楼下还在交班呢,汤哥的手术都已经开始了。"
"他啊?"护士长笑着说,"确实能干,不过不加好油,他可转不动。"
       主任一边摇着头,一边微笑着。
"护士长就是护士长。"汤医生笑着说,"今天咱北京的大医生回来,科里是不是应该加点油?"
"他汤哥。"护士长笑了,"小兀可是我亲学弟,他到今天都没夸过我。今天好,刚才一进门就夸你能干,你是不是应该出点血。"
"我听说,前半年的科室节余发了,当时你亲学弟可还是科里人呢……"汤医生是一个比我还耿直的人,说话办事专掐七寸。
"行啦,小兀现在也不是外人啊,叫上外科那几个。我请!"主任终于拍板了。

小酌
午饭在医院门口的一个小馆子里进行。
主任,汤医生,我,骨科的老张还有护士长。
"老板娘,今天小兀回来了。"老张一进门就喊,"炖菜里多放两块肉,多扔俩炸糕,没问题吧?"
我们这群人是这里的熟客,老板娘赶紧把我们带到一个清净的小间里,"那能有啥问题,上回我那个亲戚做手术,就应该谢谢小兀呢,结果你们单位把人家挤兑跑了。"
县城就是个熟人的社会,真的是这么回事。

我赶紧纠正,"可没人挤兑我呀,我是觉得自己能力不行,主动给别人腾地方。"
"哈哈,能力不行?我咋听说你都跑到北京去了?"老板娘笑了起来。
"赶紧,先把炖菜做上,把菜单拿过来,我们再点几个。"护士长笑着说。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小兀啊,你说实话,外头咋样?"汤医生微醺着说,"看着你们都往出跑,我也憋着难受。"
"怎么说呢,围城吧。"我叹了口气,"城里面的人想出来,而城外面的人却拼了命想进去。"
"你赶紧跟你汤哥说,出去可遭罪呢,生活环境差,收入也不高。"主任眯着眼睛说,"他要是再一跑,我就彻底没辙了。"
"恩,恩。"我笑了,"汤哥啊,你可哪也别去。出去可遭罪呢,生活环境差,收入也不高。"
"你工资多少?"老张抬起头问道。
"保底三千。"我叹口气说。
"那可确实不高。"老张说,"别人都是你好几倍。"
"恩,当时走得急,也没打听外面的行情,就当了廉价劳动力了。"我说,"最近我也打听着呢,实在不行就换个地方。"
"看看人家,说话多硬气,咱就不敢。"汤哥笑着说,"国家给多少就是多少,一辈子没想过炒老板鱿鱼这事。"
"小兀啊,要不然我给你说说,还回来吧。"主任眼镜已经有点眯缝了,"反正你是聘用,只要院里点头,随时都能回来。"
"就是。"护士长也紧着说,"看看你现在,真没比在这好多少,趁着外面的摊子没搞大,回来也挺好。"
我摇摇头,目光迷离地说,"都过去啦,开弓哪有回头箭呐?"
老张笑了笑,"我现在也偶尔出去接个活,外面那环境,真的太复杂。"
"哟,老张还有这事呢……"护士长笑了起来,"你是自己喝一杯呢,还是让我跟院里反映反映?"
老张拿起酒杯,自己喝了一个,"每当我看见他们这帮年轻人跑出去,就感觉心痛,咱们基层医疗的未来在哪里?"
"上纲上线了啊!"汤医生笑了,"上有卫生部,下有卫生局,这事不该你操心。"
"他们出去,不说是招摇撞骗吧,也差不多。"老张说,"尤其像小兀这种,技术好,脑瓜子还活得厉害。专业骗子可比职业骗子可怕多了。"
"老张,你又喝多了吧?"老板娘端着几杯酒走了进来,笑眯眯地说,"这酒新进的,你们帮着尝尝?"
"老张啊,你这就是偏见。"我笑着说,"民营医院确实有些问题,但是可没你说的那么可怕。让你这一说,怎么感觉跟诈骗团伙似的?!"
"那你……给自己这……半年……做个总结。"老张醉了。
"江湖游医,既救过人,也当过帮凶,虽然时时自省,也难免随波逐流……"我喃喃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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